降兵的隊伍裏，立刻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附和聲。
    局勢，一觸即發。
    黃智超的嫡係部隊立刻舉起了槍，對準了騷亂的人群。
    “都放下！”黃智超厲聲喝道。
    他的士兵們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服從了命令，放下了槍口。
    黃智超走下高台，一直走到那位上校麵前。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叫什麽名字？”黃智超平靜地問。
    “第三軍獨立旅上校，方振武！”那名軍官昂著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好，方上校。”黃智超點點頭，“我問你，黨國在哪裏？”
    方振武一愣。
    “我問你，黨國在哪裏！”黃智超追問，聲音大了起來。
    “黨國……在。。。。。”方振武的底氣弱了下去。
    “在。。。。？”黃智超冷笑一聲，“那它為什麽讓你們在這裏自生自滅？它給過你們一粒米嗎？給過你們一顆子彈嗎？在我們被圍困，彈盡糧絕的時候，黨國的飛機在哪裏？在我們餓死病死的兄弟被野狗分食的時候，黨國的撫恤金又在哪裏？”
    他步步緊逼：“你告訴我！你抱著這麵旗幟，它能給你妻兒一碗飯吃，還是能給你死去的兄弟一塊墓碑？”
    方振武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的魂？”黃智超指著他身後那些麵黃肌瘦的士兵，指著遠處山穀裏的家家戶戶，
    “你的魂，早就不是這塊布了！你的魂，是他們！是這些活生生的人！是你打了敗仗，還要跟著你在這片林子裏等死的兄弟！是你那些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飯吃的家人！”
    “一個真正的軍人，守護的不是一麵旗，而是旗幟下的人民！如果一麵旗幟，已經不能再庇護它的人民，那它就隻是一塊裹屍布！”
    黃智超轉過身，麵向所有人。
    “我，黃智超，今天就要燒掉這塊裹屍布！然後帶著你們，用我們自己的雙手，織一麵能真正保護我們所有人的新旗幟！”
    “願意跟著我，想讓家人吃飽飯，想活得像個人一樣的，就站到右邊去！還想抱著這塊裹屍布，繼續做著黨國大夢的，站到左邊！我絕不為難你們。我會給你們一人三天的幹糧，一把槍，放你們出山，你們可以自己去找你們的黨國！”
    說完，他便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待著所有人的選擇。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廣場上，人群開始緩慢地蠕動。
    一個士兵，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舊旗幟，走到了右邊。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移動，他們沒有激昂的口號，隻有沉默的腳步。
    那腳步，踩碎了舊日的幻夢，也踩出了對未來的渴望。
    方振武站在原地，淚流滿麵。他看著自己身後的人越來越少，最後，他猛地轉身，朝著高台的方向，朝著那些即將被焚燒的旗幟，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然後，他毅然決然地，走到了右邊的隊伍裏。
    段希文閉上了眼睛，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舊時代，徹底結束了。黃智超用的不是槍，而是人心。
    他在這短短的二十四小時裏，沒有去等待超級大國的審判，而是先一步，完成了內部的統一和靈魂的重塑。
    無論美蘇的答案是什麽，他都已經贏得了最關鍵的籌碼——一支思想統一，為生存而戰的軍隊。
    就在這時，一名傳令兵飛奔而來，神色緊張地跑到黃智超身邊。
    “報告指揮官！美國人和蘇聯人的車，已經到了穀口！他們……一起來的！”
    議事大廳的格局，變了。
    原來那張象征著主位與客位的長桌被撤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剛剛趕製出來的，巨大的圓形木桌。
    桌子周圍，隻放了三把椅子，呈等邊三角形擺放。
    沒有主次，沒有上下，隻有平等的三角製衡。
    段希文站在黃智超身後，看著這個布置，心中感慨萬千。
    這個年輕人，將他的政治哲學，貫徹到了每一個細節裏。
    麥克和波波夫幾乎是同時走進大廳的。
    他們兩人臉上都帶著一夜未眠的疲憊，但眼神卻異常銳利。
    他們不再像昨天那樣針鋒相對，反而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心照不宣的距離。他們都看到了那張圓桌，也看到了桌邊的三把椅子，兩人的眼中，同時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他們知道，從他們踏入這個房間開始，遊戲規則就已經被這個年輕人重新定義了。
    黃智超微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兩位先生，看來你們都帶來了好消息。”
    麥克沒有客套，他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將一個文件夾放在桌上。
    “華盛頓方麵，已經對你的‘風險對衝’方案進行了評估。”麥克的用詞非常官方，像是在宣讀一份備忘錄，
    “我們原則上，同意以‘項目投資’的形式，與‘穀猛地區管理委員會’——這是我們為你方臨時擬定的稱謂——展開合作。合作內容，包括但不限於地區安全維護，以及貿易路線保障。”
    他推了推文件夾，“這裏麵是初步的合作框架。包括資金的支付方式、履約的考核標準，以及最重要的，情報共享和監督機製。我們需要派遣一個‘經濟顧問團’進駐，以確保我們的投資安全。”
    麥克話音剛落，波波夫便冷笑一聲，也拉開椅子坐下。
    “‘經濟顧問團’？說得真好聽。我看是中情局的行動站吧？”他毫不客氣地揭穿對方，然後也拿出一份文件，
    “莫斯科的同誌們，對黃先生的遠見卓識表示讚賞。我們同樣認為，一個穩定、中立的穀猛地區，符合各方的利益。我們同意提供第一批次的工業援助，包括一座水泥廠、一座小型火力發電站和全套的農墾設備。但是，”他的語氣一轉，“我們要求，所有由我們援建的工廠，其核心技術崗位，必須由我們的專家擔任。並且，我們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來自第三方的軍事人員，踏入穀猛地區一步！”
    話音落下，兩人再次對視，空氣中迸發出無形的火花。
    他們雖然都接到了來自高層的“同意”指令，但指令的背後，是數不清的附加條款和限製。
    他們此刻的任務，就是在黃智超製定的這個大框架下，為自己的國家，爭取到最大的利益和控製權。
    一個要派人進來，一個不許對方派兵進來。
    一個要監督資金流向，一個要控製技術命脈。
    他們看似在和黃智超談判，實際上，又回到了美蘇爭霸的老路上。
    段希文的心又懸了起來。他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麽三方合作，而是把戰場從山穀之外，搬到了這張小小的圓桌之上。
    黃智超卻始終保持著微笑。他等他們說完，等他們相互之間的火藥味彌漫到最濃的時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兩位，我想你們誤會了一件事。”
    麥克和波波夫同時看向他。
    “你們帶來的，是你們各自的條件。但我邀請你們來，不是為了聽你們的條件。而是為了讓你們簽署我們的‘規則’。”
    黃智超說著，從身後段希文的手中，接過一份裝訂精美的冊子。冊子的封麵上，是燙金的幾個大字：《穀猛經濟特區發展與安全保障基本憲章》。
    他將這份“憲章”輕輕地放在圓桌的正中央。
    “這，才是我們今天唯一需要討論的東西。”
    麥克和波波夫都愣住了。他們交換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眼神，然後同時伸手，拿起了那份文件。
    兩人快速地翻閱著。
    越看，他們的臉色就越凝重。
    這根本不是什麽合作協議，這簡直就是一部……建國大綱！
    憲章裏，詳細規定了“穀猛經濟特區”的組織架構。最高權力機構，是“特區管理委員會”，委員會主席，由黃智超擔任，擁有最終決策權。
    憲章規定，特區擁有獨立的武裝——“穀猛自衛軍”，負責領土安全。擁有獨立的財政和稅收權力。
    最關鍵的是關於“外部投資”的條款。
    憲章第十七條：所有外部投資方，無論是國家實體還是商業公司，均需承認本憲章的最高權威性，並以“戰略合作夥伴”的身份，在憲章框架內展開活動。
    憲章第十八條：特區設立“聯合發展監督委員會”，由投資方各派一名代表，與管委會主席共同組成。該委員會負責協調和仲裁所有合作項目中的爭端。主席擁有一票否決權。
    憲章第二十三條：任何投資方，不得在特區內駐紮戰鬥部隊，不得建立任何形式的情報站點，不得幹涉特區內部行政。所有派遣的技術人員、顧問，均需在管委會登記備案，並接受管委會的統一管理。
    麥克“啪”的一聲合上了文件，臉色鐵青：“黃先生，你這是在開玩笑嗎？這不是合作，這是讓我們承認你在這裏建立一個獨立的國家！還要讓我們遵守你的法律？”
    “這超出了我們的授權範圍！”波波夫也沉聲說道，“我們是來談合作的，不是來參加一個主權國家的建國典禮的！”
    “不，這就是合作。”黃智超的語氣平靜而堅定，
    “兩位，你們想要的，是一個可控、穩定、能為你們帶來利益的夥伴。而一個沒有規矩、沒有主權、誰都能來插一腳的地方，隻會變成一個混亂的泥潭，吞噬掉你們所有的投資。你們看，你們剛才還在為誰派人、誰監督而爭吵。這證明，如果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中立的本地管理者來製定規則，你們之間的合作，永遠不可能實現。”
    他站起身，走到兩人身後，分別拍了拍他們的肩膀。
    “這部憲章，不是為了約束你們，而是為了保護你們。它保護你們的投資不會因為我們這裏的內亂而打水漂，也保護你們任何一方，不會被另一方在這裏耍手段、占便宜。它為你們提供了一個公平、透明的博弈平台。而我，和我的管委會，就是這個平台的裁判。”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從口袋裏拿出三支一模一樣的鋼筆，放在了憲章的旁邊。
    “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第一，簽署它。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最緊密的戰略合作夥伴。你們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我的穩定，就是你們的保障。”
    “第二，拒絕它。那麽，我隻能非常遺憾地，選擇另一位更有誠意的夥伴，然後，我們將不得不將不遵守本地規則的‘非法武裝勢力’——也就是被拒絕那一方的代理人——清理出境。”
    他的話，說得雲淡風輕，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敲在麥克和波波夫的心上。
    這是最後的通牒。
    他根本不是在征求意見，他是在要求他們，在承認他製定的規則，和成為他的敵人之間，做出選擇。
    大廳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麥克和波波夫的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們瘋狂地在腦中權衡著利弊。
    簽署，意味著默認了這個“特區”的誕生，承認了黃智超的“元首”地位，這是外交上的巨大讓步。
    不簽，如果對方真的倒向了另一邊，那自己的國家將在這裏麵臨徹底的戰略失敗。這個後果，無論是華盛頓還是莫斯科，都無法承擔。
    黃智超創造了一個悖論：為了防止對方完全控製這裏，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共同放棄對這裏的控製權，轉而承認一個本地強人的主導地位。
    許久之後，麥克抬起頭，他看著黃智超，又看了一眼身邊的波波夫，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需要向我的‘顧問團’，發一封電報。”
    “我也需要。”波波夫立刻說道。
    “可以。”黃智超點點頭，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我給你們一個小時。”
    第482章 傭金與王座
    一個小時後，麥克和波波夫回來了。
    他們的神情，像是在一場決定命運的賭局後，輸光了所有籌碼的賭徒。但他們的眼神深處，又透著一絲如釋重負。
    顯然，他們背後的兩個超級大國，經過了短暫而激烈的權衡後，做出了那個唯一可能，卻又最不情願的決定。
    “華盛頓……同意了。”麥克的聲音有些幹澀，他拿起一支筆。
    “莫斯科也同意了。”波波夫拿起另一支筆，語氣同樣沉重。
    在段希文震驚的注視下，代表著美利堅合眾國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的兩位代表，在這份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華人武裝領袖製定的“憲章”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黃智超拿起最後一支筆，在“特區管理委員會主席”一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當他落筆的那一刻，這張薄薄的憲章，仿佛重逾千鈞。它不再是一份文件，而是一份誕生於兩個超級大國夾縫中的、事實上的獨立宣言。
    “好了，我的合作夥伴們。”
    黃智超將憲章小心地收好，臉上的笑容變得輕鬆而真誠，仿佛剛才那個咄咄逼人的獨裁者隻是幻覺。
    “現在，讓我們來談談第一筆生意。”
    氣氛瞬間從剛才的政治壓抑，切換到了高效的商業模式。
    麥克立刻進入了角色，他打開自己的文件夾：“很好。根據我們的情報，坤沙的主力部隊，目前集結在北方的帕桑地區，他正在整合其他小股武裝，試圖建立一個‘撣邦聯合軍’。我們希望，你們能在一個月內，徹底瓦解他的武裝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