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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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給我住手!”
    他的一聲怒吼,仿佛帶著千鈞之力,瞬間壓過了嘈雜的風雨聲。
    整個大壩上,所有人都被這股氣勢鎮住了,不約而同地朝他看來。
    “主席……”
    方振武和賽楞幾乎同時鬆開了手,臉上寫滿了羞愧,低下了頭。
    黃智超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他徑直走到那道最寬、最猙獰的裂痕前,蹲下身。
    他無視冰冷刺骨的泥水,將手探入裂縫,抓起一把濕滑的泥土,湊到鼻子下,仔細地聞了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他們領袖這匪夷所思的動作。
    片刻後,黃智超站起身,語氣斬釘截鐵,不容任何置疑。
    “土質沒有問題。”
    “是連續暴雨,導致土壤含水率飽和,降低了內聚力。”
    “這不是任何人的錯,這是老天爺要跟我們過不去!”
    他目光如電,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從漢族士兵到撣族士兵,無一遺漏。
    “現在,我問你們!”
    “洪水來了,它會分得清你是漢人還是撣族人嗎?”
    “大壩垮了,淹死的,是我們所有人的父母妻兒!”
    “田地毀了,餓肚子的,是我們每一個人!”
    他的聲音,穿透了雨幕,仿佛一道驚雷,狠狠劈在每個人的心頭,振聾發聵。
    “在這個壩上,沒有漢人,沒有撣族人!”
    “隻有想活下去的人!”
    “隻有想保住家園的戰士!”
    “現在,我命令!”
    他猛地指向身邊同樣被淋成落湯雞的段希文。
    “段老,立即成立‘抗洪搶險最高指揮部’!你,任總指揮!”
    他又指向方振武和賽楞。
    “你們兩個,一個任副總指揮,一個任突擊隊隊長!”
    “給你們半個小時,把所有還能動的人,不管是什麽族,都給我組織起來!”
    “我要你們像親兄弟一樣,站在一起!”
    “是!”
    兩人齊聲怒吼,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愧疚和赴死的決心。
    黃智超霍然轉身,麵對著所有目瞪口呆的士兵和民工。
    他一把扯下濕透的上衣,扔在泥水裏,露出刀削斧鑿般的精壯上身。
    他第一個扛起一個沉重的沙袋,肌肉賁張,踉蹌著衝向了最危險的那個缺口。
    “所有黨員,所有軍官,跟我上!”
    “我們垮了,特區就垮了!”
    “我們頂住了,特區就能活!”
    這一幕,徹底點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
    猜忌、隔閡、怨恨,在這一刻顯得那麽渺小和可笑。
    當他們的領袖,那個傳說中運籌帷幄的“主席”,此刻像一個最普通的士兵一樣,在洪水中搏命時,還有什麽不能放下?
    “上!”
    “保衛大壩!保衛家園!”
    方振武和賽楞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絕。
    他們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各自爆喝一聲,帶著自己的人,扛起沙袋,如猛虎般衝向了大壩。
    數千人,在暴雨中,在洪水的怒吼中,重新凝聚成了一股無堅不摧的鋼鐵洪流。
    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築起了一道新的堤壩。
    黃智超就站在最危險的地方,親自指揮。
    他用最科學的方法,組織眾人打下木樁,構築導流槽,再用巨大的帆布和沙袋進行圍堵。
    整整兩天兩夜。
    沒有人合眼,沒有人退縮。
    餓了,就地啃一口冰冷的幹糧。
    累了,就靠著冰冷的沙袋打個盹。
    許多人手上磨出了血,雙腳在泥水裏泡得慘白,但沒有一個人叫苦。
    他們看到,黃主席和他們一樣,渾身是泥,嗓子沙啞,眼睛裏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他們看到,漢族的士兵,把自己最後一點幹糧,默默塞給了身邊的撣族弟兄。
    他們看到,撣族的青年,在漢族工程師失足掉進急流時,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拚死將他救了上來。
    在與天災搏鬥的生死考驗中,一種超越族群的,名為“我們”的情感,在每個人的血脈裏悄然萌生。
    終於,在第三天清晨,雨勢漸小。
    大壩,保住了。
    當太陽重新穿透雲層,灑下萬道金光時,整個大壩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筋疲力盡的人。
    他們不分彼此,相互枕靠著,沉沉睡去,鼾聲如雷。
    黃智超站在壩頂,看著這片狼藉但充滿希望的景象,看著遠處下遊安然無恙的河穀,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鬆懈下來。
    他知道,這場危機,雖然暴露了內部的裂痕,但也像一場最嚴酷的淬火,讓這個新生的集體,變得更加堅韌。
    第一塊基石,在風雨的洗禮下,非但沒有破碎,反而被夯得更實了。
    而他這個“看家人”,也用自己的行動,贏得了所有人心底裏,最徹底的信任。
    團結水庫的危機,剛剛化解。
    來自鄰居的“考驗”,便接踵而至。
    泰國方麵,對於黃智超提出的“自由貿易區”方案,曼穀高層產生了嚴重分歧。
    軍方強硬派,對這個迅速崛起的鄰居充滿了敵意。
    商業部溫和派,則對其中蘊含的巨大商機垂涎三尺。
    就在這種微妙的平衡下,一件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事件,發生了。
    在穀猛特區與泰國清萊府接壤的一段山區邊境,一支由泰軍少校頌猜帶領的三十人邊境巡邏隊,以“追捕毒販”為由,悍然越過了傳統習慣線。
    他們深入特區境內,近五公裏。
    頌猜少校,是泰軍中著名的鷹派人物,也是巴頌將軍的死對頭。
    他想用一次小規模的軍事挑釁,來破壞任何可能的和平協議。
    然而,他嚴重低估了今天的穀猛。
    他的巡邏隊,剛剛進入一片茂密的柚木林,就一頭撞進了方振武的“利劍”特種部隊的伏擊圈。
    這裏,早已經是黃智超下令秘密修築的防禦體係的一部分。
    每一個山頭,每一條溝壑,都被納入了火力覆蓋範圍。
    沒有警告。
    沒有喊話。
    戰鬥,在瞬間爆發。
    <16和蘇式svd狙擊步槍,他們融合了國民黨殘軍的狡詐和解放軍的嚴密,是天生的叢林獵手。
    清脆的點射聲,如同死神的低語,精準地在林間響起。
    泰軍士兵甚至還沒看清敵人在哪裏,就一頭栽倒在濕熱的泥土裏。
    頌猜少校驚駭欲絕,他試圖組織還擊,但對方的火力壓製和幽靈般的精準射擊,讓他們根本抬不起頭。
    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的無線電,被一股強大的電磁幹擾,隻剩下滋滋的雜音。
    他們成了一座孤島。
    不到十分鍾,戰鬥結束。
    三十人的巡邏隊,七人陣亡,十三人受傷,其餘十人包括頌猜少校在內,全部被俘。
    “利劍”部隊,僅兩人輕傷。
    一場教科書式的叢林伏擊戰。
    消息通過秘密渠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黃智超和泰國巴頌將軍的案頭。
    整個地區的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
    泰國軍方強硬派如同被捅了馬蜂窩,叫囂著要立刻出兵,對帕桑進行“懲罰性打擊”。
    巴頌將軍的辦公室裏,電話響個不停,巨大的壓力讓他焦頭爛額。
    他知道這是頌猜那個蠢貨惹的禍,但現在,國家榮譽和軍隊的臉麵,讓他沒有任何退讓的餘地。
    一場全麵的邊境戰爭,一觸即發。
    此時,穀猛的議事大廳裏,氣氛同樣凝重。
    方振武等一眾將領,個個摩拳擦掌,殺氣騰騰。
    “主席!泰國人欺人太甚!打到我們家門口來了!必須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沒錯!把那個少校拉出去斃了!頭送回曼穀!”
    “我請求率部出擊!端掉他們幾個邊境哨所!”
    大廳裏,充滿了濃烈的火藥味。
    隻有黃智超,靜靜地坐在主位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桌麵,一言不發。
    他在等。
    等各方的情報,等所有人的反應。
    麥克和波波夫也緊急趕來,表情前所未有地嚴肅。
    “黃主席,我們希望你能保持克製。”麥克率先開口,“一場全麵的邊境戰爭,不符合任何人的利益。”
    “莫斯科也是同樣的意思。”波波夫緊跟著說,“主席同誌,戰爭是政治的延續,現在不是時候。”
    他們名為勸說,實為施壓。
    黃智超聽完所有人的話,終於緩緩地站起身。
    他沒有理會激動的將領們,也沒有直接回應美蘇的“勸告”。
    他走到巨大的沙盤前,拿起一根指揮棒。
    “諸位,戰爭,打與不打,什麽時候打,怎麽打。”
    “主動權,必須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裏。”
    他看著眾人,平靜地宣布了他的決定。
    “第一,軍事上,不後退半步。命令前線部隊,進入最高戰備。將新成立的‘赤龍’炮兵營,秘密調往邊境山區。把我們所有的105毫米榴彈炮和122毫米火箭炮,全部對準泰國境內的軍事目標。坐標要精準,但沒有我的命令,一炮不許發。”
    “第二,政治上,占據道德高地。立即通知所有國際媒體,包括泰國記者,我們將舉行一場新聞發布會。同時,以我個人的名義,給巴頌將軍發一封公開信。”
    “第三,外交上,區別對待。釋放所有受傷的泰國士兵,派最好的醫生為他們治療。對於陣亡的泰軍,收斂遺體,用上好的柚木,為他們打造棺材。我們要用最高的禮遇,將他們和被俘的頌猜少校,一並送還給泰國方麵。”
    這個決定,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主席!這……這是示弱啊!”方振武急道,“我們打了勝仗,為什麽要這麽低三下四?”
    “不,這不是示弱。”
    黃智超的眼中,閃爍著睿智到可怕的光芒。
    “這叫‘陽謀’。”
    “我們把姿態做足,把道義占盡。我們向全世界展示,我們是一支文明之師,和平之師。挑起事端的,是他們;魯莽衝動的,是他們;而寬宏大量的,是我們。”
    “如此一來,曼穀的強硬派,就失去了發動戰爭的口實。巴頌將軍,就有了向國內交代的台階。壓力,將完全轉移到泰國那邊。”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當然,光有善意是不夠的。我們還要讓他們看到我們的……獠牙。”
    他轉向麥克和波波夫。
    “兩位先生,我需要你們的幫助。請動用你們的情報網絡,把我軍炮兵陣地的照片,‘不經意地’透露給泰國軍方情報部門。”
    “我要讓巴頌將軍和曼穀的那些鷹派們,在他的作戰地圖上,清晰地看到,如果他們敢輕舉妄動,他們邊境上那些重要的軍事基地,將在半小時內,變成一片火海。”
    麥克和波波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一絲寒意。
    懷柔與威懾,道義與實力。
    這個年輕人,將政治和軍事的博弈,玩弄於股掌之上。
    這已經不是一個軍閥。
    這是一個真正的政治家。
    三天後,一場舉世矚目的“戰俘與遺體交接儀式”,在兩國邊境舉行。
    在無數閃光燈下,穀猛自衛軍的士兵,軍容嚴整,表情肅穆,將覆蓋著白布的棺木,以及被照顧得很好的俘虜,交給了前來接收的泰國軍隊。
    黃智超致巴頌將軍的公開信,被翻譯成多國語言,刊登在各大報紙上:
    “……朋友的刀,不應指向朋友的胸膛。我們的槍,隻為保衛家園,不為製造仇恨。願逝者安息,願和平永存……”
    整個事件,在黃智超的精心操控下,變成了一場完美的政治秀。
    而在曼穀的作戰指揮室裏,巴頌將軍看著衛星和“內線”傳來的、穀猛邊境那密密麻麻的炮兵陣地照片,後背一陣陣地發涼。
    他終於明白,黃智超送還俘虜和遺體,不是示弱,而是一種最高傲的自信。
    那是一種“我能輕易地毀滅你,但我選擇不這麽做”的姿態。
    最終,在巨大的國際輿論壓力和潛在的軍事威脅下,泰國政府選擇了息事寧人。
    頌猜少校被撤職查辦,軍方強硬派的聲音,被壓了下去。
    一場一觸即發的邊境戰爭,消弭於無形。
    而穀猛特區,通過這次事件,不僅沒有損失分毫,反而向整個東南亞,清晰地傳遞了一個信息:
    這裏,有高牆,有利劍。
    有菩薩低眉的善意,更有金剛怒目的實力。
    鄰居的敲門聲,非但沒有嚇倒這間新屋子的主人,反而讓他借此機會,向世界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而黃智超的名字,也第一次,真正進入了世界各大國情報機構的最高級檔案之中。
    檔案的標簽,隻有一個詞——
    “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