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微一頓，瞳孔浮現出一絲暗光，片刻後，他淡淡地抬眸：“不關你的事。”
    這語氣，比他對那姑娘說話時冷漠一百倍。
    阿香被噎了一下，卻也不生氣，反倒是越發來了興趣，撐著腦袋笑眯眯地看著他：“你對誰都這麽凶，還是隻對我？”
    少年瞥了她一眼，連回答的興趣都沒有。
    阿香咂了咂嘴，目光掃過那白衣女子，隻見她安安靜靜地抬起手，摸索著端起桃花釀，微微抿了一口。
    “嗯……還是熟悉的味道。”
    她的聲音清軟，帶著點無意識的滿足。
    阿香下意識地瞟了少年一眼，隻見那原本帶著戾氣的眉目，竟緩緩地柔和了一瞬，嘴角甚至不易察覺地彎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什麽極為安慰的事。
    阿香越想越覺得有趣，幹脆往桌上一趴，笑著看向少年：“小哥哥，我迷路了，你能送我回家嗎？”
    少年眉頭微蹙，明顯對這種話題沒興趣，冷淡道：“找掌櫃的。”
    阿香眼珠一轉，直接拋出殺手鐧：“我是孔雀族的公主阿香，若你送我回去，我族長或許能贈你一顆鳳凰涅盤丹，這可是孔雀族的天地靈寶！聽說能修複內傷呢。”
    雲端之上。
    哪吒帶著阿香騰雲駕霧，一路無言。
    阿香靠在雲端，看著這個生得張揚不羈的少年。他緊緊牽著那姑娘的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光，唯一的救贖。
    她忽然有點羨慕。
    ——若是有人，能這樣執拗地護著她該有多好？
    但她也知道，這樣的執拗，注定隻能屬於那個盲眼的姑娘。
    “喂。”她忽然開口。
    哪吒偏頭看她。
    阿香眨了眨眼，認真地道：“我之前都告訴你我的名字了，叫阿香，你呢，你的名字是什麽呀？”
    哪吒沉默片刻，淡淡道：“不需要知道。”
    阿香一怔，旋即輕笑：“這麽神秘？怕暴露行蹤？”
    哪吒沒再說話，隻是目光微冷。
    孔雀族的族長看到阿香回來了，高興極了，這可是他們族唯一的公主！
    阿香也由她承諾的那般，把鳳凰涅盤丹給予了哪吒，隻是她離開時忽然停住腳步，看著身側的少年。
    “你以後……還會來嗎？”
    哪吒沒回答。
    阿香自嘲地笑了笑，垂下眸子，語氣輕快又帶點自嘲：“……算了，你肯定不會。”
    紅衣少年接過內丹之後，就沒有說話，腳下的風火輪加快，他牽著那盲女，消失在天際。
    阿香站在雲端，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心底莫名湧起一絲悵然。
    ——她以後應該再也見不到他了吧。
    而當時的阿香也沒有想到，再一次見到少年便是那紅衣殺神，屹立雲間，混天綾翻飛，要絞殺那些個道骨仙人。
    小半個月過去了。
    這一天，一直到傍晚，哪吒帶著滿身傷痕歸來。
    玄鳥群啄得他滿臉血痕，可他顧不上這些，一路提著九轉離魂芝衝進竹屋，風火輪的火焰將夜色映得通紅，激動地揚起手中的大朵靈芝——
    “師父！我回來了！！！”
    “我帶回來了九轉離魂芝的靈芝王，好不容易找到的，這麽大一朵，你吃了一定可以恢複好！”
    可是——
    眼前的竹屋，一片狼藉。
    門板破裂，木屑散落一地，桌椅翻倒在地，牆上甚至還有斑駁焦黑的劍痕，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
    哪吒的笑容猛地凝固。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額角青筋跳動，怒火瞬間翻湧而上！
    “師父！！！”
    他咆哮著衝進屋裏，可屋內空無一人，連華佗的影子都不見了！
    “師父——！！！華佗老頭你人呢？！”
    他暴躁地翻遍屋子，血色的眸子染上了瘋狂，可就在這時——
    他陡然止住腳步，死死地盯著屋外的夜色。
    屋外，銀色的月光灑落，映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楊戩，一手抱著黎瑤，站在破敗的竹屋門口，麵色沉靜。
    哪吒愣住了，風火輪的火焰猛地跳動了一下，旋即炸裂開來，燒紅了整個夜空。
    “楊戩！！！”
    “你把師父還給我！”
    他的怒吼撕裂夜幕，火尖槍猛然橫起，殺意騰騰地衝向楊戩！
    楊戩目光沉冷，望見少年身形的哪吒微微疑惑，但眼底波瀾不驚，隨即抬手——
    刀光一閃！
    哪吒的火尖槍與三尖兩刃刀在半空猛地交擊，火花四濺，爆裂的氣勁轟然震碎了地上的石板！
    哪吒狂怒出手，然而，下一刻，他的攻勢猛地一滯！
    ——懷裏的人還在沉睡，蒙著白布的眼瞼輕輕顫抖，蒼白得毫無血色。
    他頓時紅了眼，手上的力道猛地泄了一分。
    ——他怕他的三昧真火傷害到師父！
    隻防不攻——
    而就是這一分的遲疑，楊戩猛地反手一震，哪吒被生生逼退了幾步，手心被三尖兩刃刀震得發麻！
    “還不讓開？”楊戩淡聲開口，眸色深邃，“她需要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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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屁！她需要我！她是我的師父！！”
    “師父根本沒有勾結紅鱗大蛇，她是被冤枉的！”
    哪吒怒吼，咬牙拭去唇角的血跡，死死地盯著楊戩，“你憑什麽帶她走？！”
    “憑我能替她洗清冤屈，救治她。”楊戩言簡意賅，目光冷沉。
    哪吒眼眶一震，臉色頓時更黑了。
    可還不等他再衝上去，一道熟悉的胖影子跌跌撞撞地從天而降，太乙真人喘著氣拍著肚子，勸道：
    “哪吒！莫鬧噻！哎，你恢複身形了？天庭救治的手段比凡間強噻！”
    太乙真人看到一愣，但看到仍然完好無損戴在他手腕上的乾坤圈，定下心來。
    哪吒猛地回頭，眼神猩紅：“師父隻有我！誰都不能帶走她！”
    太乙真人一聽這話，頭都大了，趕緊攔在楊戩和哪吒之間，急得舌頭都快打結：“我曉得你心裏難受噻！可現在陳塘關出事了！龍族攻城，你要是不回去，怕是爹娘都見不到了噻！”
    哪吒狠狠一震，怒火被一股冷意生生壓下。
    “你說什麽？！”
    太乙真人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你家出事了噻！小師妹這邊……楊戩會帶去天庭救治，她不會有事的。”
    哪吒僵硬地轉頭，死死地盯著楊戩，像是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眼裏滿是不甘和瘋狂！
    他不信楊戩！
    他不信天庭！
    可是……爹娘……
    他的指節一點點收緊，渾身僵硬，呼吸沉重。
    楊戩沒有理會他的糾結，隻是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人，眼底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隨即，他騰雲而起，帶著黎瑤，一步踏入雲端。
    哪吒的心猛地狠狠一緊！
    “楊戩——！！！”
    他風火輪猛地一踏，想追，可他才衝出去半步，太乙真人一把拽住了他的披風，沉聲道：“哪吒！你清醒點噻！”
    哪吒的雙眼通紅，渾身都在發抖。
    他望著已經消失在雲層中的身影，胸口仿佛被生生撕開了一道裂縫，狂風呼嘯著灌入其中，冰冷得刺骨。
    ——師父被帶走了。
    “呸！！！”
    哪吒狠狠地啐了一口，滿臉猙獰，咬牙切齒地看向太乙真人，惡狠狠地道：“師父要是出了半點事——”
    “天庭，小爺一定殺上去！！！”
    他說完，眼底燃起滔天的怒火，風火輪猛地騰空，直衝陳塘關而去！
    太乙真人看著他氣衝衝的背影，歎了口氣，捏了捏胡子，低聲嘀咕：“哎呀，哪吒這小崽子，火氣真的大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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