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夜市，華燈初上，琉璃瓦上映著璀璨光暈，酒樓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孩童圍著糖畫攤，婦人們挑選絲絹，酒肆裏說書先生正敲著醒木，繪聲繪色地講著《江湖群英傳》，路過的行人聽得津津有味。
    黎瑤剛咬下一口剛剛鹿童給她買的糖葫蘆，下一秒，一張白紗鬥篷直接落到她頭上，遮住了她半張絕美的臉。
    “戴上。”鹿童的聲音溫潤清淡。
    黎瑤愣了一下，抬眸看他：“……鹿鹿？”
    鹿童低笑了一聲，目光緩緩掠過街道兩旁的繁華，意味深長地道：“紂王全城搜人，師叔這張臉若是被人認出來，恐怕這朝歌夜市，頃刻之間就能變成修羅場。”
    她乖乖戴上白紗鬥篷，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鹿童，發現他竟然沒帶麵具，頓時皺眉：“你這樣不會被發現嗎？”
    鹿童神色自若，淡然道：“在西岐，我向來是戴著銀麵具示人的。”
    黎瑤微微一愣，心裏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說，在整個西岐，甚至姬發身邊，幾乎沒有人見過鹿童的真容！
    她眼底劃過一絲複雜。
    黎瑤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意味深長地問：“鹿鹿，你怎麽成了西岐的幕僚？”
    鹿童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那師叔又是怎麽成了蘇妲己？”
    黎瑤翻了個白眼，歎了口氣：“原來的妲己罷工了，我就被元始天尊趕鴨子上架了。”
    鹿童聞言，輕輕一笑，眼底卻閃過一絲暗芒，沒再說話。
    黎瑤卻察覺到他語氣裏的異樣，正想再問幾句，卻見鹿童忽然抬起手背，輕輕掩唇咳嗽了一聲。
    黎瑤皺眉：“你怎麽了？”
    “無事。”鹿童隨意擺擺手，“隻是那次天元鼎大戰，被申正道雷劈了一道。”
    黎瑤眼神一凝。
    鹿童頓了頓，似乎知道黎瑤想問什麽，又似乎是在解釋：“抱歉，師叔，我當時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黎瑤微微一頓，突然意識到，他這句話的含義，比她想象中更沉重。
    鹿童的聲音很輕，像是隨口一提：“無量仙翁收我入門時，便拿走了我全族的精魄，以此控製我。”
    黎瑤指尖微微收緊。
    她心裏咯噔一下。
    她早就知道鹿童的境遇不簡單，但現在聽他親口說出來，才發現事情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無量仙翁……
    她閉了閉眼，語氣難得有些柔和：“鹿鹿，我不怪你，你已經幫了我很多。”
    鹿童目光微微閃爍，卻隻是輕聲一笑：“師叔若是真想報答，不如以後多陪我來這凡間逛逛？”
    黎瑤：“……？”
    她懷疑鹿童在敷衍她！但沒有證據！
    她狠狠咬了一口糖葫蘆，故意轉移話題：“那你怎麽成了西岐的幕僚？”
    鹿童淡然道：“無量仙翁早就知道封神榜的開啟，所以讓我來輔助西岐。”
    “說白了，這封神榜就是天庭用來招工的一場遊戲。”鹿童語氣平靜，“無論西岐還是紂王，誰勝誰負，天庭都不會輸。”
    黎瑤瞳孔微縮。
    鹿童繼續道：“因為死去的人，都會入封神榜，為天庭做事。”
    黎瑤的手指微微收緊，心底泛起一絲寒意。
    這時候，鹿童忽然壓低聲音：“無量仙翁和玉鼎真人被麵壁了，但還有廣成子和清虛道德真君。”
    “他們與無量仙翁關係密切，不可能善罷甘休。”
    黎瑤微微眯眼：“你的意思是？”
    鹿童沉聲道：“我們這邊，西岐的指令是——推翻紂王之後，立刻殺了蘇妲己，魂飛魄散，挫骨揚灰。”
    黎瑤：？？？
    她一臉震驚：“殺我？”
    鹿童緩緩道：“今日見到你，我才終於明白，廣成子和清虛道德真君為何對我一直隱瞞你附身在蘇妲己的身份。”
    “他們想瞞天過海，騙過元始天尊，同時……替無量仙翁報仇。”
    鹿童歎了口氣，目光落在她身上：“想來，他們是想趁著你在蘇妲己的肉身凡胎裏，對你一擊必殺。”
    黎瑤：“……”
    她頓時腦子裏一萬個驚歎號炸開了。
    這、這也太不講武德了吧？！
    她穿越進這劇情裏，含辛茹苦地帶娃指哪吒和敖丙），還有黑悟空追殺她，被元始天尊逼著當妲己，現在竟然還要被廣成子、清虛道德真君聯手搞死？
    鹿童的聲音很平靜：“輕則讓你修為散去一半，重則……可能會死。”
    黎瑤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努力維持住師叔身份的端莊清冷：“……他們打算用什麽法寶？”
    鹿童看著她，語氣低沉：“番天印、斬仙飛刀，八棱亮銀錘、飛電槍、混元幡、五火七禽扇、莫耶寶劍、攢心釘……這些法寶，都足以要你性命。”
    他緩緩念出這些名字，眸色深沉如古井無波的深潭，每吐出一個名字，氣氛便沉重一分。
    這些法寶，件件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利器。
    “……對付我犯得著連壓箱底的法寶都拿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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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瑤頓了頓，又幽幽地問：“鹿鹿，我是不是死定了？”
    鹿童看著她，認真想了想，語氣柔和：“其實……你也不是毫無勝算。”
    少女立即眼睛一亮：“真的嗎？”
    鹿童微微一笑，緩緩道：“師叔可以考慮——現在就跑路。”
    她無語望天，忍不住扶額：“鹿鹿，你變了，以前你不會這樣敷衍我的。”
    鹿童一本正經：“師叔，活著最重要。”
    黎瑤：“……安慰的很好，下次不要安慰了。”
    她猛地咬下一口糖葫蘆，嚼得嘎吱嘎吱響，一邊憤怒地咬，一邊在心裏瘋狂計算對策。
    她感覺自己被玉虛宮背後的老家夥們給針對了！
    鹿童的聲音仍舊低沉穩重，帶著不容忽視的壓迫感，他認真地分析著那些可怕的法寶：“番天印，可鎮壓萬物，連妖神都難以掙脫；五火七禽扇，天火降世，可焚盡九州……”
    可他話音未落，便被黎瑤突如其來的驚呼徹底打斷——
    “啊，鹿鹿，你快看，那邊的花燈好漂亮啊！”
    她的聲音裏帶著不掩飾的驚喜，完全無視了他正在闡述自己的生死存亡大事，一雙明亮的眼睛看向前方，整個人都透著雀躍的興奮。
    鹿童：“……”
    他微微皺眉，剛想開口說什麽，卻突然被人硬塞了一塊桃花酥——
    甜香微酸的味道在舌尖迅速蔓延開來，鹿童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第一次被人這樣突兀地堵住嘴巴，頓時有些錯愕。
    他下意識地想抬手去推開，卻還沒動作，就被黎瑤一把拽住衣袖，直接往人潮洶湧的夜市裏扯去。
    他原以為師叔會對眼下的危險局勢極為嚴肅，她正被十二金仙中的兩位盯上，廣成子和道德真人都想要她的命，他們在西岐甚至已經安排好了她的死局。
    但她呢？
    在這被追殺的關鍵時刻，居然還有心思看花燈？！
    鹿童的眉頭微微皺緊，似乎是有些擔憂，可下一秒，他看見了黎瑤眼中的光彩流轉。
    “快走快走，鹿鹿，趁著夜市還沒散，我們去看看！”黎瑤拽著他，笑得沒心沒肺。
    鹿童怔了一瞬，被她拉著，竟然真的就這麽跟著她走了出去。
    她的手輕輕拽著他的衣袖，不用力，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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