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黎瑤腳踏鹿童射出的箭羽，一步一轉，月色落在她身側，衣袂翻飛，流蘇如星雨傾灑。
    “啊啊啊！！”
    “她飛了！”
    “是仙子！仙子！！”
    篝火邊，眾北疆少女驚叫連連，連北疆公主也站起身來，睜大了眼，神色駭然中，竟帶著一點窘迫和……難言的心跳。
    雪花揚起，紛紛灑灑，竟正巧撲進鹿童的眼前。
    他一頓，那一刹的朦朧雪色裏，隻看見她唇邊那抹躍躍欲試的笑——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黎瑤。
    一貫清冷仙姿，如今卻朝氣蓬勃，像在玩一場雪夜裏的遊戲。
    鹿童心中一震。
    ——竟然，也被勾起了勝負欲。
    “師叔——”
    他輕笑一聲，語氣終於染上一點難得的意氣風發，“你耍詐了。”
    鹿童腳尖一點，身形如雪鷹般衝霄而起，長弓化作箭台，於半空踏步如飛。
    可就在此時，兩道遁光破空而至。
    一道金甲耀目，是姬發，那身玄金戰甲在月色下熠熠生輝，眼神卻恭敬堅定。
    另一道則是銀白長衣，羽翼半斂，麵容清冷的女子從雲間緩緩踏空而下，正是仙鶴化形的玉虛宮女仙——鶴童。
    二人幾乎同聲落地，抱拳一禮：
    “拜見紫微帝女！”
    自奪天大戰之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再次見到黎瑤。
    黎瑤神色一頓，眉間那一絲久違的沉斂微微浮現，她輕輕揮手，語氣清淡：
    “鶴鶴，姬發，此處並非天庭，免了。”
    兩人沉聲道：“帝女所至，理當恭迎！”
    鶴童驚訝看向鹿童：“鹿童？你怎麽也在這裏，你也在追捕雪山飛狐？”
    鹿童正在半空再搭下一箭，眉眼清清冷冷：
    “雪山飛狐靈氣驚人，身法詭異，能在萬山之巔遁影千裏。”
    “今日若能擒下，怕是我這一年修行的最大功課！”
    鶴童眸光一動，未再說話，點頭。
    黎瑤身形一轉，“這雪山飛狐的靈獸蛋，你們想要各憑本事便是。”
    “誰也不必讓著我！”
    她眸中帶笑，卻氣勢淩冽：“正好，我也想看看你們這段時間——身法是否進步了？”
    姬立即被挑起戰意，玄金戰靴一踏雪脊，整個人倏然衝出：“帝女若不讓，我可不敢留手！”
    鶴童沒言語，隻翻掌一拍，銀翼展開，身形宛若流風雪羽，在半空掠出一道淩厲弧光！
    四道身影瞬間拔地而起，在雪嶺之巔——你追我趕、縱躍騰挪！
    沒有術法，沒有靈氣，隻憑身法與招式。
    雪山飛狐本是敏捷至極的神獸，可這一刻，竟也被這四人逼得左衝右突，連尾羽都炸起幾分焦躁！
    黎瑤躍起之時，鹿童驟然一箭點在她腳邊，她順勢一踏，宛如飛燕翻空！
    下一瞬，她翻身而下，指尖探向神獸脖頸靈光匯聚之處！
    “啪！”
    一掌從後方封來，竟是姬發！
    “我可不讓你先得手！”他聲音未落，黎瑤已側身一旋，袖袍反卷，把他的攻勢一帶，順勢逼他後撤三步！
    “那你試試看！”黎瑤輕笑。
    鶴童身影一晃，翻身躍起，正欲摸到那雪山飛狐，可鹿童卻早有察覺，腳下一滑，冰弓爆開一道震蕩寒波，將她逼得偏離一寸。
    她側眸冷冷一瞥：“鹿童！”
    鹿童毫不掩飾：“我的！”
    “踏！踏踏踏——！”
    遠方，一列披雪而來的軍馬轟然停下！
    這是皇朝太子的軍隊，過來迎接北疆和親公主的隊伍——
    為首的男子神色沉靜，玄甲在雪中一片肅冷，
    楊戩眸色微斂，忽然抬眸——
    正對著那空中驚鴻一舞的一瞬。
    那一幕！
    女主踏著銀箭，飛雪如練，雪山飛狐奔逃在前，而她輕若飛燕、足不沾地，身後月白少年弓如圓月，箭羽未止！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呆了。
    太子親衛齊齊駐馬，所有將士都抬頭望著夜空，滿臉震撼。
    有人低聲開口：
    “殿下，那……是仙人嗎？！”
    楊戩瞳孔微縮，薄唇緊抿，神色終於出現一絲微妙的顫動。
    他認得那人！
    那是他一眼便認得的人——
    阿瑤！
    可卻又……不像他記憶中的那個阿瑤？
    不再是那個在凝露殿裏溫聲軟語、垂眸幫他換藥，不再是那個他以為始終會在凝露殿的柔弱女子。
    她立在雪山之巔，輕紗流蘇翩然，水袖翻飛，銀鈴響動，宛若踏月而來的星中仙！
    鼓樂轟鳴，箭光破空，那狐影飛奔如電，三道身影已聯手將她逼入絕境，而她卻不退反進——
    水袖一舞，迎雪而上！
    她在空中急旋翻身，腳尖踏在一枚浮空箭支上，卻在那一刹沒踩穩——
    “阿瑤——！”
    楊戩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在高空中跌落！
    那一刹，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可下一瞬，那玉虛宮的少年仙人——鹿童如雪隼掠空，一把將她拽入臂彎，動作快到所有人隻來得及聽見一聲箭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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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唰——！”
    鹿角弓張成半月形，將黎瑤整個人護在其中。兩人墜地之時在雪地裏翻滾了一圈，衣袂交纏，雪花紛飛，留下一道深深的滑痕。
    楊戩的心猛然一沉。
    他想衝，卻已來不及。
    就在他眼前，鹿童穩穩壓住了黎瑤的手腕，那一隻冷白的手，動作極輕，卻又毫不猶豫——
    纏上一圈朱紅細繩。
    那紅繩細細的，在雪地裏格外醒目，如血般鮮明，又像是某種……不祥的誓約！
    楊戩呼吸一滯！
    可更令人驚怒的還在後頭！
    鹿童俯身，眼神靜謐，唇角卻似笑非笑。
    他仿佛說了句什麽，聲音低到連風都拂不過來。
    下一瞬，他竟緩緩低頭，唇輕覆向她唇間——？
    “……！！！”
    “阿瑤！！”
    一聲怒吼撕裂風雪！
    楊戩怒氣衝衝地踏雪而來，身後披風獵獵翻飛，玄甲雪斑，整個人如一尊怒神降世，目光森冷地盯著鹿童按在她身上的手。
    他向來寡言冷峻，情緒不露於色，縱是朝堂風波，箭雨血戰，他也未曾如此失控。
    寒風卷過他的肩鎧，飛雪拂過他沉斂如霜的眉眼，那雙向來冷漠無情的眸子此刻卻布滿淩厲與怒意。
    積雪在腳下“咯吱”碎響，像是咬進他骨頭裏的火。
    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被人抱進懷裏？
    ——那人還不是旁人，是那個平日看起來最規矩、最冷靜的仙人？
    ——鹿童？
    可現在，他的懷裏是阿瑤。
    她的臉頰貼著他肩，發絲淩亂，身上的銀鈴還在輕響。
    她連掙都沒掙？！
    他喉口發緊，眉眼像封了霜，所有冷靜、自持、貴胄禮數，在那一瞬全部崩塌！
    是誰，敢抱她、護她、替她擋風擋雪？
    是誰，敢在我不在的這幾日裏，把阿瑤拐得連反應都慢了半拍？
    楊戩看著黎瑤手腕上那根不知何時纏上的紅繩，眸色驟沉，幾乎要被胸腔的怒意灼穿！
    ·
    黎瑤睫毛微顫，正處在意識模糊之中。
    那一刻，她隻覺得手腕上傳來一陣奇異的灼熱，像有什麽東西在侵入她體內，又像是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將她拉入了某種沉眠。
    她最後好像記得，鹿童的眼睛，在那一瞬，竟泛出淡淡的幽紫色？
    可那縹緲的念頭還沒徹底成形，便被一道怒火般的呼喊驚破——
    “阿瑤！！！”
    黎瑤猛然睜眼！
    風雪撲麵，寒意直逼骨髓，而就在她抬頭的刹那——
    她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馬踏飛雪疾馳而來！
    “楊戩？”
    黎瑤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剛想從雪中半撐而起，結果撞得太近，便猝不及防地——
    “唔！”
    唇上，一陣冰涼——
    兩瓣薄唇帶著雪意與熾熱的急促，毫無預兆地覆了下來，直接貼住了她未及收回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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