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瑤緩緩轉過頭，靜靜望著他，神情毫無波瀾，隻有眼底那層被刻意壓下的情緒，在靈陣光暈中如潮水緩緩泛起——苦澀、荒涼，和一點點……不可言說的疼。
    她開口。
    聲音輕得像雪落在指尖，卻冰涼刺骨。
    “……你不是他。”
    她的聲音輕極了，卻如一道寒光，直刺楊戩心口最柔軟之處。
    她眼睫微垂，指尖輕握在身側，聲音不帶怨，不帶怒，卻像是被大雪壓彎的枝頭，終於碎了。
    “我的夫君，”她一字一頓地說，聲音溫和得像在講一個遙遠的夢，“從來不會主動說自己是我的夫君。”
    “他多傲、多冷、多清高……他連死，都沒聽過我親口叫他一聲‘夫君’。”
    她低笑了一下，眼角卻泛起水意。
    不是哭，隻是太久沒放下，太久沒放聲說這些話。
    “我夫君，甚至都不知道……阿瑤答應嫁給他了……”
    “我想過很多次了。”
    “如果他還在……”
    “我會披著鳳冠霞帔，穿過整座神界去找他，站在他麵前，笑著告訴他——”
    黎瑤輕輕一笑，眼神卻晃進遙遠記憶的光裏，仿佛真的看到那個男人坐在高座之上，冷眼看世，卻獨獨為她低眉。
    她聲音輕柔到幾不可聞：
    “阿瑤一直在等他，來娶我呢。”
    那一刻，她笑了。
    笑容極淺，像春日暖風，像桃花覆雪。
    可那一瞬，楊戩臉色驀地蒼白，胸腔像是被人以五指捏住，呼吸都碎了。
    他看著她眼中那一點點回憶與失落被光影吞沒，像一個夢，終究沒人接住。
    她是真的，把一整顆心都留在了那個“夫君”那裏。
    他賭了——
    他賭那紅衣少年的話不假，他賭哪怕隻喚一句“我是你的夫君”，她也許會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一眼。
    可她沒有。
    她透過他，始終在找另一個人。
    而他不是。
    他隻是一個遲來的、像極了他的“替身”。
    楊戩沒有說話。
    他眼中血絲浮動，連骨節都在微微發白，卻死死壓著情緒，維持著他身為太子殿下、九重帝權之下最後一分高冷體麵。
    ——可沒人知道，他的心，已被她那一句“你不是他”，割開了整整一寸。
    黎瑤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沒有恨，隻有淡漠和一點點……失望。
    她苦笑一聲，轉身看向鹿童。
    “鹿鹿，”她輕聲，“我們走吧。”
    鹿童沒說話，隻抬手結訣，掌中光紋亮起。
    一道飛雲靈門緩緩開啟，光輝映照在黎瑤素白的衣袂上，她一步一步，頭也不回地踏了進去。
    楊戩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隻是站在那裏，看著那抹纖細卻堅定的身影，在光門之中消散成一點光斑，連最後一絲氣息都不曾留下。
    風再次吹起，雪落滿肩。
    可她，
    ……真的走了。
    ·
    【紫薇星宮】
    三十三重天之上，紫氣浩蕩，星辰璀璨。恢弘的星宮金光萬丈，雲霧繚繞，像是整片銀河都懸掛在這座天宮之巔。
    殿門大開，紫微星光流轉如瀑，映出正殿內兩道身影分坐高座之上。
    紫微大帝和元始天尊。
    而下方琉璃光陣中，一紅一藍兩道少年身影並肩而坐。
    左邊紅衣少年雙臂抱胸，劍眉微蹙，滿臉不爽，正是哪吒。右邊藍衣少年氣質清冷溫潤，不是敖丙又是何人，啊不，何龍？
    兩人被困在結界中，隻能尷尬對視。
    紫微大帝端坐高台，一襲紫金王袍，長發如流金垂落肩後，俊美如天授，紫瞳之中仿佛映著整個星河運轉。
    他目光一動，望向宮門。
    就在這時，一道粉衣倩影緩緩踏入殿內，步履輕盈，帶起衣袂流光。
    紫微大帝瞬間笑開了眼，長指一抬，聲音清朗又寵溺：“阿瑤回來啦！”
    “在人間玩得怎麽樣？”
    黎瑤輕輕行禮，語氣平淡卻難掩無奈：“爹，還行。”
    元始天尊一聽，瞬間精神來了，湊近了些，眼睛微眯：
    “那你找到楊戩那小子了沒有？”
    黎瑤微微一頓，抿唇沒說話。
    而另一側的元始天尊早已手托玉杯，一臉八卦：“說吧，是不是那小子記不起來了？”
    哪吒哼了一聲，小聲嘟囔：“哼，那個凡人太子有什麽好？還在師父麵前裝什麽深情！讓師父傷心！我就不會讓師父難受！”
    敖丙輕咳一聲，溫聲道：“哪吒說的不錯，那凡人楊戩根本配不上師父。”
    太乙真人盤著腿坐在祥雲之上，身子一晃一晃，一手捧著仙果，一手拿著折扇扇風：
    “喲嗬！嘖嘖嘖，小師妹一回來，你倆比神獸打架還坐不住！”
    黎瑤站在星階上，無奈地掩了掩額頭。
    紫微大帝坐在高座上，一邊歎氣：
    “這事你不能強求啊。”
    他話鋒一轉，立刻露出“慈父型紅娘”的神態，笑得意味深長：
    “爹早和你說過了，投胎轉世為人之後，楊戩他有自己的輪回要走完！”
    “你要是真傷心，爹給你物色幾個優秀的男仙？天榜上那個長得像北溟鯤的小子，聽說戰功累累，溫柔得很——不比楊戩那小子差啊！還有前段時間，悟空也在爹這打聽你呢！”
    “砰！！！”
    下方本該平穩維持的結界猛地一顫！
    光紋碎裂！
    下一秒，“哢啦”一聲清響，整個結界竟然被強行撞破了一個口子！
    太乙真人直接一個激靈，從雲上彈起來，嘴裏的仙果都飛出去了！
    “我勒個去！哪吒娃兒你咋了哦？！你運功要靜心噻！你練個心法練出破陣的狠勁來做啥子嘛！！”
    元始天尊正在啜茶，被哪吒這一大動靜，嚇得差點沒一口噴出來：“咳咳咳咳——哪吒娃兒，你別胡來啊你！這運功不能分心！”
    他拍了拍胸口，把茶盞一頓，認真道：
    “哎哎哎，我說紫微，你悠著點。”
    “楊戩那小子……雖然現在是凡人，腦子有點慢熱，還是天天一副冷冰冰的死樣子，但你想啊——要是哪天，他突然想起來了呢？”
    “阿瑤你急啥？給他點時間嘛！他這人記憶一慢，可情一動，那就——”
    太乙真人接嘴，眼睛一亮，“那就收不回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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