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從簾縫間落下，淡藍色的衣袍仿佛也浸著這夜的水光，柔潤如波，一絲一縷貼在她衣角、腕間，帶著一股淡淡的、海洋與寒玉交融的味道。
    她一時間腦袋有點空白。
    身下是溫軟榻褥，身上是他半個身子的重量，氣息太近，衣料貼著她的頸側滑過，像冰水裏纏上的柔絲。
    “餅餅你——”
    她聲音一抖，剛出口就被他抬手輕輕覆住唇。
    他低頭看她，目光沉靜，呼吸噴灑在她臉側，聲音壓得極低：
    “演得像點。”
    “狐狸在看。”
    窗外，那紅影停在簷角，猩紅的眼半眯，舔了舔唇，露出一個模糊的弧度。
    它沒有立刻進來。
    隻是半眯著那雙猩紅眼，尾巴緩慢地掃著簷磚，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屋中。
    像是在等，等屋裏那兩人再更親密一點，再更……動情一些。
    黎瑤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就在那兒，不遠不近，像一根纏著她神識的鉤，輕輕挑著她每一寸肌膚。
    她下意識想要撐起身，卻立刻被敖丙扣住手腕，動作不重，卻穩得不容掙脫。
    他俯身低語，聲音貼著她耳尖：“別動。”
    “它……想看。”
    黎瑤呼吸一緊，正要咬牙反駁，忽然感覺到——
    一雙修長的手，悄無聲息地撫上了她的臉頰。
    掌心微涼，指腹卻細膩溫柔，帶著極致克製下的遲緩與專注。
    然後，是極輕的一吻——
    落在她閉緊的眼瞼上。
    如羽，似水，輕得幾乎不真實。
    但那一刻，她的身體卻真的緊了一下。
    ——是敖丙在吻她。
    那個她收為徒弟、一直溫順聽話、仿佛不諳世事的少年。
    他低著頭，眼神溫靜如夜，動作卻溫柔得令人心悸。
    那唇瓣離開她眼瞼後，又輕輕地，在她鬢發旁擦過。
    “……對不起。”他低聲道，“師父。”
    黎瑤的心跳很快。
    她知道是演戲，她告訴自己這隻是引妖所需，可偏偏這少年，明明長了一副“不會撩”的臉，也並沒有越界，隻是柔柔的吻落在眼瞼上，卻偏要慢、偏要輕、偏要溫柔到極致。
    她餘光掃向窗邊，那隻狐狸已經悄悄逼近。
    它像是欣賞，又像是覬覦，舌尖舔著唇，眼神帶著某種古怪的“欣慰”：
    ——“終於像那麽回事了。”
    敖丙的聲音低柔，卻含著不容置喙的沉靜。
    “再堅持一會。”
    他靠得極近，溫熱呼吸落在她頰邊，而下一瞬，她隻覺腰間一緊——
    衣帶被輕輕一扯，繞在她身側的柔紗一下散了。
    一股冷意貼上肌膚，她倒吸一口氣，忍不住嗚咽了一聲：“冷……”
    聲音軟得近乎不成聲，帶著一絲真切的驚慌與羞澀，恰恰落進那簷角的紅影耳中。
    窗外，那隻狐狸舔了舔唇，終於，忍不住了。
    “嘖。”
    一聲極輕極輕的笑，從虛空裏響起，窗欞像被風撩開了一指縫。
    紅影悄然掠入，如貓般輕巧地落在地麵，爪尖無聲，一身豔紅狐毛在夜色中絨光四溢，眼角那一點猩紅像抹開的胭脂，豔得離譜。
    門窗隨之“砰”地一聲驟然合攏！
    “喲——”
    狐狸緩緩變幻成半人之形，身姿婀娜，眼尾帶媚，笑吟吟地看著榻上的一男一女。
    “姑娘這聲音，可真動聽啊……是你這位小倌兒伺候得好？”
    敖丙目光一冷，驟然起身！
    衣袍翻飛，一掌掠出，寒氣如箭——
    “冰封。”
    靈氣瞬間凝結，尖銳的冰刃劃破空氣，直指那紅狐！
    “哎呀。”狐狸眯眼一閃，險險避開，卻仍被冰刃刺中一臂，血珠濺落，臉色頓時陰沉。
    “敢傷我？”
    “似乎還是個龍族！”
    “我們狐族可是最討厭龍族了！嚐嚐我的們狐族媚香吧！”
    它眼神一厲，忽然仰頭——
    “那你們，也別想安生了！”
    話音未落，它全身猛地一震，一團濃烈的香粉從毛發間炸開，帶著詭異的甜香，腥氣與花香混雜，刹那彌漫滿屋！
    “師父——”敖丙猛地轉身將她護進懷裏，可距離太近，他首當其衝，吸了大半！
    黎瑤被嗆得一陣眩暈：“是狐族媚香，它要遁形！”
    果然，紅狐身形在香霧中一晃——整隻徹底隱沒，氣息全無！
    她眼前發黑，撐著榻邊急喘：“餅餅？你沒事吧？”
    敖丙眉心緊蹙，額角冷汗滴落，聲音壓得極低：
    “我的法力……因為混元珠，暫時被封了九成。”
    “隻能發揮原來的一成不到，冰係法術現在困不住它！”
    說著他下意識抬手凝出一道薄冰結界，卻隻來得及在榻前鋪出幾寸，薄得像結霜的露水，一觸即碎。
    狐妖的聲音在暗處響起，帶著怒意與獰笑：
    “原來你們是設的局？竟然敢戲弄我？！”
    “我倒要看看，拿什麽擋我！”
    它幻影般在四周繞動，時隱時現，一會兒近在咫尺，一會兒又退至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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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瑤咬著唇，視線掃過整個屋子，忽然落在角落那盞被掀翻的宮燈。
    宮燈滾落時，將光影投射在地上、牆上，像一束斷裂的線。
    她腦海靈光一閃，猛地低聲喝道：
    “餅餅，別動。”
    “把那麵銅鏡推過來。”
    敖丙神色一頓，盡管體力不支，仍迅速照她吩咐，將角落的古鏡輕輕一送。
    黎瑤手中結出靈訣，反手將宮燈的光移向牆麵，鏡子將光線反射到對角處——
    而那裏，正是狐狸“避開所有人視線”的潛伏之地。
    一道紅影驟然浮現！
    它伏在角落裏，尾巴收得極緊，身子像一團火，蜷在光影交錯之外，正自以為藏得滴水不漏。
    ——卻沒料到，它是被“影子”釣出來的。
    黎瑤神色未動，隻慢慢看向那一角。
    “嘖。”
    她輕輕歎了一聲，眼裏卻沒有一點驚訝。
    “果然，狐狸啊，最喜歡躲著看人演戲。”
    紅狐察覺到了異樣，猛地抬頭！
    “你——！”
    它眼裏終於浮現了真正的驚怒，意識到這是一個早已布下的局，不是它逗弄兩個獵物，而是……它自己，成了那條被釣上來的魚。
    它暴起欲逃，身影一閃！
    可黎瑤早已站定。
    她反手一拋，袖風破空，銀光一線拖出月影、鏡光與靈紋，如一張網在空中展開。
    “現在——”
    她語氣淡淡，像在客氣地請客入席。
    “請你進來。”
    “收。”
    “啪——！”
    鎖妖袋應聲合攏，幾乎是撲進來的紅狐整隻被卷入靈光之中！
    它掙紮了一下，尾巴剛掃出半寸，就被封印死死裹住，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尖銳的哀嚎，便被滴溜溜地卷成一團，乖乖縮進了她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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