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雲無留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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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語係列。
“或許這就是她魔陰身發作的原因吧?”曆感歎道,“白珩戰死,丹楓又褻瀆了白珩的死亡,將她轉變為孽龍……別說鏡流了,我光是想想也得崩潰啊。”
“汝覺得她可憐?”
“不,我隻是覺得……她太累了。”曆搖搖頭,“仙舟人活得越久,身後背負得也就越多,像她這種活了上千歲的仙舟人,恐怕每天都像在背著一座大山前進吧?”
“不過比起她,吾倒認為還有一人更為悲慘。”忍野忍輕聲道。
“誰?”
“景元。”
忍野忍坐在樓頂的欄杆邊,白皙的小腿輕輕搖晃著,金色的眸子注視著遠方:“恩師鏡流魔陰身發作,戰友白珩戰死,同樣作為五驍之一的應星和丹楓卻犯下大罪……自己還有將軍的差事,外要時刻提防豐饒民的威脅,內要和六禦及聯盟高層博弈……”
“啊啊,夠了夠了!”曆趕緊打斷她,“光聽著就夠累死人了……能在將軍這個位置上坐幾百年還沒發作魔陰身,這家夥才是怪物吧?”
“嗬,能當將軍,沒有遠超常人之誌,自然不行。”
忍野忍微微一笑,“所以那個叫符玄的粉毛小矮子表示想出任將軍時,吾才覺得她太嫩……雖然她處理仙舟政事尚好,但想長久坐穩將軍那把椅子,不經曆個幾百年風雨,練就出景元這副心態,可遠遠不夠呐。”
——
「鏡流走到星槎前,將一個本應屬於她的酒壺放了進去。」
「“我帶來了你的酒壺……白珩。這原本是那人為你雕琢的贈物,可他沒能親手送出。”」
「“對不起,直到最近,我才找回了它。也隻有把它送回你身邊,我的夢魘才能平息片刻。”鏡流抬頭看著仙舟蔚藍的穹頂,“而你要我做的,我一定會做到,哪怕為此斬落天上的星星,我也絕不毀諾。”」
「鏡流看著載著白珩遺物的星槎緩緩升空,化作一道微弱的光點,最終消失在玉界門之中。」
——
斬赤紅之瞳。
“那個酒壺是應星雕琢的吧?他們兩人的關係……已經到名字都不願意提起的地步了嗎?”
“我記得,刃稱呼鏡流時用的也是……‘那個女人’。”瑪茵回憶彥卿與刃的那場戰鬥,當時彥卿在使用那憑空凝作的巨大冰劍後,刃的表情很明顯發生了變化。
……本來還隻想簡單會會彥卿,可自見到那招後,想刀他的心思就已經藏不住了。
這兩人的恩怨,似乎遠不止一場飲月之亂那麽簡單。
“你們原來在討論這個嗎?”娜傑塔從身後緩緩走來,“比起她和刃的恩怨,我倒更在意刃本身的變化呢。”
“變化?”
娜傑塔點點頭:“根據羅刹的說法,作為雲上五驍之一的刃本是一個短生種,不過百年壽命而已。但在曆經飲月之亂後,他卻變成了長生種,而且不老不死……生命力與恢複力都遠超一般仙舟人。”
“變化的源頭,不僅僅是丹楓的化龍妙法,而在於隱藏其中、某種影響更深遠的東西……恐怕和那位豐饒的令使【倏忽】有關。”
——
「下一站是工造司,幾人來到司部內,看著遍地的孽物,鏡流倒想起了一位眼高於頂的故人。」
「“他要是目睹工造司這片狼藉,怕是要大笑仙舟人無能。”」
「鏡流環顧四周,最後目光又落到彥卿身上,“小弟弟,不如再來一次上回的比試如何?讓我瞧瞧你引以為傲的劍術又有幾分進展?”」
「彥卿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應下了,兩人約定在造化烘爐那兒碰頭。在支開彥卿後,丹恒低聲問道:“你特意支開那孩子,有何目的?”」
「鏡流的想法也簡單,隻是想看看丹恒的一招一式,有多少故人的影子在裏麵。」
「兩人以一路上的魔陰身練手,看著丹恒熟悉的槍法,鏡流半晌才回過神來,平靜地問道:“這杆槍,依舊認得你這個主人。飲月,你還記得為你打造它的人嗎?”」
「“從我被放逐起,它就跟在我身邊…我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揮舞它的。”」
「“你的槍術與飲月所用的技藝如出一轍。”鏡流淡淡地開口,“‘戰鬥就像一次次鍛冶,用烈焰熔去雜質,展露一個人的本性’——為你打造這杆擊雲的人曾這麽對你說,還記得嗎?”」
「“我們幾人中,要說誰和他走得最近,那隻能是你。真是奇怪,眼高於頂的家夥竟會和另一個拿鼻孔瞧人的家夥相談甚歡。”」
「丹恒努力回想那段經曆,鏡流口中的那個人的名字如風中落葉般飛舞,卷起模糊的聲音。」
「“寧如飛熒赴火,不作樗木長春。我會讓所有仙舟人知道,應星刹那的一生比他們漫長無用的壽數更有價值。”」
——
咒術回戰。
“不作樗木長春……哼。”兩麵宿儺嘴角翹起,勾出一個帶著些許欣賞的弧度,“真是不錯的想法。”
僅僅隻憑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宿儺幾乎能想象到那個意氣風發的白發男子,說出這句話時的表情。
當年的應星就是如今的刃,想到他已是不死之身,不僅擁有了仙舟人的無盡壽數,恢複力甚至比他的反轉術式還要誇張……宿儺隻感到莫名的諷刺。
“不錯?”羂索並不認可應星的觀念,輕輕搖了搖頭。比起短暫幾十年的片刻光陰,羂索更期待那漫長至千年,中途甚至可以說十分無聊的時光。
隻要活得夠久,時間就總會帶來有趣的東西。他抬眼看向光幕中鏡流那如劍般的身影:“要是我早在千年前就死了,錯過這種有趣的東西,就算在地獄裏我也會後悔吧?”
“這倒是。”
單手抵著側臉,兩麵宿儺不期然地想起第一次見到毀滅的納努克時,他內心湧現的萬般情緒。
渺小、震撼、恐懼、共鳴……
還有無數他難以用言語表達出來的東西。
那是千年歲月裏他從未體會過的新奇。一瞬間壓在他身上,幾乎要碾碎他的骨頭、靈魂。讓他一瞬間心神恍惚,四肢百骸充斥著涼意。
千年裏,有無數人說他是戰鬥的瘋子,暴力的化身。但,兩麵宿儺自己明白,他隻是想通過戰鬥來帶給他強烈的刺激,讓這無聊的生活變得不再乏味。
隻是那些或強大的、或弱小的人類如水一般從他這副軀體穿行而過,化作腐朽,除了一身的血色,什麽也沒留下。
而那彌漫的血腥氣,也會在天明之時,無聲地消散在太陽之下。譬如蜉蝣,朝生暮死。等待他的依舊隻有那得不到滿足的空虛感。
可在與納努克對視的那一刹那,如龐然大物、萬丈深淵般的空虛感幾乎在一瞬間就被滿足。
真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