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和白芷站在青石鎮的牌坊下，晨霧裹著炊煙從鎮子裏飄來，空氣裏浮著蒸米糕的甜香。兩人手中捏著那枚玉璧殘片，殘片上“用人間灶火修補天道”的字跡已淡得幾乎看不清，但鎮子東頭一戶人家的煙囪上，卻盤踞著一縷黑氣——那黑氣形似扭曲的嬰孩，正貪婪地吸食著炊煙。
    “是偽史的餘毒。”白芷指尖凝出一縷冰藍劍氣，“這戶人家的灶台被汙染了。”
    林霄卻按住她的手：“等等，你看那黑氣的尾巴。”
    黑氣的末端拴著一根極細的金線，金線另一端隱入煙囪之中。金線上隱約浮動著符文，竟與無相法衣的紋路有七分相似。
    “有人在用偽史喂養這東西……”林霄眯起眼，“但灶火裏摻了別的東西。”
    蒸籠裏的嬰啼
    扮作遊商敲開那戶人家時，開門的婦人眼底泛青，懷中抱著個繈褓。嬰兒的哭聲從灶房傳來，卻比尋常嬰孩尖銳百倍，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
    “新蒸的槐花糕，換碗熱湯。”林霄晃了晃手中的食盒，餘光瞥見灶台上方懸著的鐵鍋——鍋底刻著饕餮紋，紋路裏滲著黑血。
    婦人眼神呆滯地點頭。白芷趁她轉身舀湯時，劍尖輕挑灶膛，火星濺起的刹那，她看見灰燼中埋著半截焦黑的嬰兒繈褓，繈褓上繡著“長命百歲”，針腳卻突然扭曲成密密麻麻的咒文。
    “是換命術。”她在神識中傳音，“有人用死嬰的怨氣當柴薪，煉化這戶人家的灶火氣運。”
    灶台上的鐵鍋突然炸開，黑氣裹著個渾身青紫的嬰靈撲向婦人懷中的活嬰。林霄的食盒蓋子彈開，三塊槐花糕化作三尊灶君像，像身裂縫中噴出橙紅火焰——那火不是靈力所化，而是真正的灶膛餘燼。
    “滋滋”聲中，黑氣嬰靈發出慘叫。它尾巴上的金線突然繃直，將整座灶台拽得四分五裂。煙囪轟然倒塌，露出藏在磚縫裏的青銅小鼎，鼎中煮著一顆跳動的心髒，心髒表麵覆滿與無相法衣同源的咒文。
    饕餮胃囊
    林霄抓起心髒的瞬間，鼎內騰起血霧。霧中浮現出無數記憶碎片：青石鎮百年前原是饕餮隕落之地，它的胃囊化作三十六口青銅灶，能將人間煙火煉成延壽丹藥。初代編纂者斬饕餮後，卻偷偷留下一口灶，用死嬰怨氣掩蓋天道探查。
    “難怪偽史要吞灶火。”白芷劍尖挑開心髒上的咒文，露出裏麵蜷縮的虛影——正是青丘九尾一族的魂魄，“他們偷了青丘的氣運，融進饕餮灶中！”
    灶君像的火焰突然轉為青色，火中走出個渾身焦黑的老者。他手中鐵勺敲了敲鼎沿，青銅灶應聲化為齏粉，齏粉中浮起一本焦黃的《炊事錄》，書頁間夾著片九尾狐的指甲。
    “青丘的債，該用青丘的法子還。”老者身影消散前，將鐵勺拋給林霄，“去鎮西寡婦橋——那裏有口井，井底沉著饕餮的牙齒。”
    井中畫眉
    井水黑如墨汁。林霄舀起一勺時，勺中卻映出個梳妝的美婦人，她對著銅鏡畫眉，畫到最後一筆時突然轉頭——鏡中赫然是白芷的臉。
    “用饕餮牙磨粉，和著寡婦淚揉麵。”美婦人的聲音從井底傳來，“蒸出的饅頭叫‘畫眉酥’，能引偽史顯形。”
    白芷的劍猛地插入井沿：“裝神弄鬼！”
    井水沸騰，浮起三具身披嫁衣的白骨。她們的眉心都釘著青銅灶釘，釘上刻著生辰——正是林霄、白芷和嬰孩的八字。
    “初代編纂者……早算到我們會來？”林霄捏碎灶釘，釘中滲出暗香，竟是他們在食修秘境中聞過的靈雪白蘭香氣。
    白芷突然割破手腕，血滴入井的刹那，井底傳來鎖鏈崩斷聲。一枚生鏽的饕餮牙浮出水麵，牙縫裏卡著半片龍鱗——鱗片上歪歪扭扭刻著“茶館見”。
    櫃台下的龍鱗
    回到忘憂茶館時，櫃台下多了一壇新泥。林霄拍開泥封，酒香中浮起嬰孩的虛影。他正在揉麵，案板上趴著隻打哈欠的孟極，身後的蒸籠冒著七彩煙氣。
    “爹爹，歸墟的餃子皮要用雷澤水。”虛影突然抬頭，嘴角沾著麵粉，“下次記得帶鮫人淚當醋——”
    話音未落，孟極的尾巴掃翻蒸籠，籠中滾出個胖乎乎的饅頭，饅頭上用朱砂畫著青石鎮地圖。圖中寡婦橋的位置，赫然標著初代編纂者的私印。
    白芷捏碎饅頭，朱砂化作血霧凝成一行小字：
    “第九口灶在雷澤，用我的魂火點灶。”
    字跡末端，隱約是個咧嘴笑的饕餮紋。
    喜歡山海玄穹錄請大家收藏：()山海玄穹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