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山的晨霧裹著鹹腥氣息，林霄蹲在雷澤畔，指尖蘸水畫著歸墟殘紋。昨夜灶灰凝成的青銅城崩塌後，孟極的第三隻眼便再未閉合，金紋中浮動的盡是東海波濤——浪濤間沉浮著數萬具青銅灶台，灶口噴吐的竟是龍涎香與屍油混雜的濁煙。
    “初代編纂者把第九口饕餮灶沉進了東海。”白芷的殘魂依附在孟極額間金紋中，聲音帶著潮汐回響，“龍宮早成了饕餮的胃囊。”
    林霄的煙火刃殘片突然震顫，刃麵映出詭異畫麵：珊瑚叢中遊弋的鮫人，鱗片下嵌著青銅齒輪；硨磲殼內蜷縮的龍子，脊椎釘著三十六枚青銅釘。孟極幼崽突然叼住他的衣角，額間金紋裂開時空裂隙，鹹澀海水瞬間灌入鼻腔。
    鮫市偽史
    東海深處的鮫人市集飄著猩紅燈籠，貝類搭建的攤位擺滿“記憶結晶”——那些半透明的晶體內封印著篡改的曆史：大禹治水成了饕餮吞洪，精衛填海化作機械鳥投石。林霄的指尖剛觸到一枚結晶，結晶突然炸裂，碎片凝成初代編纂者的虛影。
    “林教授，嚐嚐這道‘偽史燴’？”虛影掀開珊瑚鍋蓋，鍋中沸騰的竟是白芷被抽離的九尾，每條尾巴都拴著青銅鎖鏈，“青丘魂火熬的湯底，最配龍宮屍灶蒸的怨氣饅頭。”
    孟極突然躍上攤位，第三隻眼射出金光照向虛影。幻象破碎的刹那，整座鮫市開始坍縮，鮫人的魚尾褪成青銅機械臂，燈籠化作懸浮的饕餮眼珠。林霄的煙火刃劈開一隻機械鮫人，腹腔中滾出塊青銅羅盤——盤麵刻著初代編纂者的私印，指針卻是截嬰孩指骨。
    “溯光鏡的碎片！”白芷的殘魂驚呼。孟極一爪拍碎羅盤，鏡光中映出真實：所謂的鮫人市集，實則是饕餮灶台的排汙口，每一粒記憶結晶都是消化後的史渣。
    龍骨焚香
    循著溯光鏡的指引，二人潛入龍宮廢墟。珊瑚立柱早已鈣化成青銅，殿內飄滿裹著屍油的孔明燈，燈下懸吊著龍王骸骨——那具百米長的龍屍被青銅鎖鏈貫穿，每一節脊椎都嵌著饕餮灶台，灶口噴出的黑煙凝成《炊事錄》的篡改篇章。
    “他們要拿龍屍重煉天道。”林霄的煙火刃刺入灶台，刀刃卻被青銅汁液腐蝕，“這些灶台在抽取東海生靈的魂火！”
    白芷的殘魂突然脫離孟極，狐尾卷住龍王頭骨。龍瞳猛然睜開，瞳孔中映出百年前的畫麵：初代編纂者披著無相法衣，將饕餮胃囊植入龍王丹田，龍族子嗣被活祭成灶芯。記憶的最後，龍母抱著蛋躍入火山，岩漿中卻浮出青銅鼎——鼎中盛著的龍蛋，早已被煉成第九灶的器靈。
    “器靈還活著！”孟極的第三隻眼滴出血淚，金紋鎖鏈纏住龍王脊椎。灶台群突然暴動，噴出的黑煙凝成饕餮幼體，九顆頭顱爭搶撕咬孟極的尾巴。
    血祭歸墟
    林霄割破掌心，血染煙火刃殘片。刀刃徹底碎裂，碎片化作萬千螢火——每點螢火都是忘憂茶館收集的人間執念：樵夫的柴刀、漁女的網梭、酒客的酒杯。執念之火點燃灶台，青銅汁液沸騰成赤金。
    “沒用的。”初代編纂者的本體從最大灶台走出，無相法衣紋路流轉，“你燒的是三千年人間癡怨，正是饕餮最好的養分。”
    白芷的殘魂突然笑了。她引燃依附的溯光鏡碎片，鏡光穿透龍屍心髒——那裏釘著半枚玉璧，璧上“未濟”二字突然倒轉。整座龍宮開始坍縮，灶台群吸入扭曲的時空漩渦，饕餮幼體在尖叫中化作青銅汁液。
    “你算盡天道，卻算不到孟極吞了歸墟。”林霄抱起虛弱的孟極，幼崽口中吐出一縷青煙，煙中裹著真正的東海龍宮投影，“從踏入鮫市那刻，我們就已在孟極的夢境裏。”
    尾聲：海市炊煙
    晨光刺破海麵時，海市蜃樓浮現出真正的東海龍宮。琉璃瓦上蹲著隻孟極，第三隻眼映出白芷完整的魂魄。林霄的掌心多了一片逆鱗，鱗上刻著初代編纂者的新罪證：
    “第九灶未滅，建木火當燃。”
    忘憂茶館的灶灰堆無風自動，灰燼凝成通往神農架的小徑。孟極蜷在灰堆裏打鼾，爪下按著半塊青銅羅盤，盤麵指針正指向建木年輪最深處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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