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雨飄搖的日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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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深沉,柳琦鎏怔怔地坐在這空曠的田野裏,眼神遊離,他的眼神仿佛穿透了這眼前的黑暗,試圖在這無盡的未知中尋找答案。二姐站在他身旁打破了寂靜,不耐煩的催促道:“弟弟,別在猶豫了。要走就快點。趁現在天黑,他們都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覺,天亮了就走不成了。”她的語氣急促而焦慮,似乎害怕每一秒的耽擱都會讓他們的計劃落空。
    柳琦鎏緩緩搖搖頭,聲音低沉而堅定:“不能走。”母親聽到兒子的話,眼眶泛紅,她輕輕拍著兒子的手背說:“兒子,你不走我們走。娘這一走,回不回得來,誰也說不準。”柳琦鎏皺起了眉頭,心裏像是被兩隻手緊緊揪住,糾結萬分。他知道,離家出走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這就像是一場冒險,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會是什麽,但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他,這樣做不對,是一種直覺,一種對未來的預感。
    可是,如果留下來,麵對未知的局麵,他又感到無力。萬一真如母親所擔心的情況發生,作為家中唯一的男子,他覺得自己有責任保護家人。沉默片刻後,他抬起頭,目光堅定的說道:“不能都走。”他轉向母親,眉頭緊鎖,:“離家出走,這算怎麽一回事?我有種預感,這樣做不對,將來麵對什麽樣的局麵,我也預測不了。”二姐見狀,堅決地說:“我跟著娘。”她的眼睛直視著弟弟,眼中透露出堅定和勇氣。柳琦鎏轉頭看向二姐,目光中帶著無奈與不舍:“都走了,家裏的麥子誰來看守?家裏隻剩下咱爹,他一個人怎麽麵對奶奶和老舅他們?尤其是老舅那裏。”
    母親歎了口氣,眼中滿是擔憂:“你弟弟太小了,出去後一定很難。讓他留下吧!”她的手輕輕撫摸著小兒子的頭發,似乎要把所有的溫暖傳遞給這個最小的兒子。柳琦鎏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拉著弟弟的小手,半天說不出話來。弟弟的眼睛裏充滿了不解和恐懼,但他隻是默默地點點頭。柳琦鎏看了看二姐,心中五味雜陳,狠了狠心,囑咐弟弟:“你還小,什麽話也不要說。好好守著爹。看好家裏的麥子!”弟弟用力地點了點頭,仿佛理解了哥哥話語中的沉重,又似乎充滿了迷茫和不安。
    就這樣,柳琦鎏和母親、二姐沿著田間蜿蜒的小道,朝著石家莊市的方向前行。夜色如墨,四周靜謐無聲,隻有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和腳步聲打破這份寧靜。三人的心中既充滿對未來的不確定,又懷揣著對新生活的希望。
    當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時,母子三人已經來到了八十年代的石家莊市火車站。清晨的火車站顯得格外冷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候車室不大,卻顯得異常安靜,零星的幾個人影在站內徘徊,像是迷失在這片陌生的空間裏。三個人找了個角落,蹲下來靠在牆上,疲憊不堪的他們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八十年代中期的石家莊火車站不僅是城市交通的重要樞紐,也是許多人心中夢想開始的地方。站前廣場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的人們在這裏匯聚,又從這裏出發前往各地,構成了這個時代的獨特風景。火車站周邊,商業繁榮,老萬寶商場以其繁華的購物環境吸引著無數顧客,大眾土產商場則以它特有的商品豐富著人們的生活。河北影院為市民提供了一個放鬆心情的好去處,而新百廣場更是成為了購物者心中的聖地。天府大酒店那誘人的小吃香氣四溢,引得行人紛紛駐足。這一切的一切,使得當時的石家莊火車站及其周邊地區成為了一座充滿活力的城市縮影,既有現代化都市的喧囂,又有那個年代獨有的生活氣息和文化韻味。
    中午時分,烈日當空,驕陽似火。柳琦鎏、母親和二姐從候車室內擠出來,試圖躲避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前廣場上,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每個人的身上,仿佛要把所有的秘密都曝露在這片光明之下。母親看到柳琦鎏揉捏著饑腸轆轆的肚子,心生憐惜,便走向附近的小吃攤買了幾個燒餅,並討了一瓢水。三人坐在路邊的石階上,默默啃食著幹硬的燒餅,喝完那瓢清涼的水後,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這地方這麽大,不知道該去哪裏。”二姐輕聲說,聲音裏帶著一絲迷茫。
    柳琦鎏點了點頭,心中同樣充滿了不確定感。他們就這樣在城市中徘徊,直到傍晚來臨。突然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緊接著一場大雨傾盆而下。三人急忙躲進一家門臉不大的店鋪屋簷下,肆虐的狂風如同冰冷的手指,穿透他們的衣物,讓他們渾身顫栗。
    一天的時間,除了偶爾幾句簡短的對話,三個人幾乎都沒有多餘的話語,也沒有說話的欲望。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心裏掛念著家中的一切。“下雨了,弟弟一個人在空曠的麥場裏如何度過?”柳琦鎏忍不住想著,內心滿是愧疚與擔憂。
    這場雨斷斷續續地下了四五天,期間他們隻能靠啃幾口燒餅、討一瓢水維持生命。每當雨水稍歇,他們就四處尋找遮蔽之處,繼續等待命運的下一步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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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等雨停了,柳琦鎏一家乘坐公交車前往臨縣大姐所在的軍工廠。見到大姐時,大姐滿臉怒色地斥責道:“家裏你是男孩子,娘出走你也不攔著,跟著跑了。你有沒有腦子?你知道你們捅了多大的簍子?我都恨不得打你一頓。”
    母親歎了口氣,接過話頭解釋:“是我讓你弟弟走的,我說,我走了說不定就回不來了。”
    大姐聽罷,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依舊憂心忡忡。她並不知道家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由於信息不發達。根據後來了解到的情況,因為柳琦鎏他們出走,父親陷入了很大的被動。首先,柳琦鎏的父親被迫去老舅家下了跪,跪求老舅一家原諒母親的出走。而後又做出決定,家裏大人孩子都走了,那麽在外邊的大姐和大哥也不再通知,爺爺的喪事也因家人全部外出而草草收場。
    大姐住的是職工宿舍,一下子來了三個人,住的問題雖然暫時解決了,但這顯然不是長遠之策。盡管姐夫和姐姐沒有明說,柳琦鎏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們的不悅。勉強過了兩三天,柳琦鎏和母親商量後決定離開,前往下一個目的地——大姨家。
    大姨家離柳琦鎏家有二十多裏的路程,幾經輾轉,他們在大姨家住下了兩天。大姨是個熱心腸的人,見狀提議一起前往柳琦鎏的姥爺家尋求幫助。於是,一行四人踏上了這段旅程。
    柳琦鎏的姥爺家就在柳家街,這條街上居住著村裏的大戶人家之一——柳家。柳老爺子輩分極高,在村裏本本分分,卻也很有名氣。他有五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兒子因為小兒麻痹症留下了殘疾,一直未娶妻成家。據說,姥爺家曾經是富裕之家,建國後,隨著土地改革,地主富農被改造,姥爺積極配合新生政府,得以評為中農。然而,姥爺和姥娘性格不合,最終選擇了分居生活。
    姥爺家的房子布局獨特,像一把刀:北麵有兩間屋子,南麵有四間,西邊還有兩間,西屋與南屋之間是一條狹窄的小道通往西側的一個小院。小院寬約四米,長約十米,裏麵有茅廁、豬圈、幾棵樹。北屋的南邊有一間雜物間。整個院子沒有門戶,從姥爺家出來往北有一條十五六米長、兩米寬的過道,兩邊是柳姓人家,盡頭有一個大門,對麵及西側亦是幾戶柳姓人家,拐彎向東直通大街。
    柳琦鎏家則位於這個大門往東十幾米處的路北一塊宅基地上。進門洞左拐是一個院子,五間大北屋,再往南兩米多的地方有三間較小的北屋,門洞西邊連著一間用作廚房的南屋。臨街是一堵低矮的牆頭,外邊是豬圈,站在豬窩上就能趴在牆頭上。
    站在姥爺家門口,柳琦鎏不禁想起了兒時在這裏度過的日子。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仿佛還在眼前,而現在,一切都變得如此不同。母親和二姐也顯得有些沉默,她們的心中或許也在回憶著過去,同時又對未來充滿了未知的恐懼。
    進入姥爺家後,大家圍坐在一起,分享著這些天的經曆。姥爺聽著他們的故事,眉頭緊鎖,似乎也在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麽辦。對於柳琦鎏來說,這一刻既熟悉又陌生,他知道,新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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