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軍到處找人打聽深圳的情況不提，魏臣也開著車前往了河邊碼頭，找上了王千帆。
    “王把頭，我今天來，是來跟你要之前欠下的人情的。”
    剛一進門，魏臣就直接擺出了上次的人情債。
    王千帆一聽這話，當下就明白，魏臣肯定是有讓他為難的事情。
    “魏老弟，有話你直說，隻要不違背原則，哥哥我肯定幫你。”王千帆聲音略顯沙啞，足可見最近周海福讓他上了多大的火。
    “我想要深圳賣大哥大的人脈！”
    魏臣沒有繞彎子，直接把目的說了出來。
    說是不管張建軍，但魏臣又怎麽可能真讓他兩眼一抹黑的去深圳呢？他今天來找王千帆，就是想要到他的人脈，給張建軍用！
    聽到魏臣的要求，王千帆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魏老弟，上一次我說的很清楚了吧？如果要賣大哥大，咱哥倆隻能是合作……”
    “都過去小半年了，王把頭，你還沒看出來我不想跟你合作麽？”
    魏臣客氣的笑著，“我魏臣的為人你應該也聽說了，哪怕我不賺這個錢，也不可能會跟誰合作。”
    “之前我沒來找你要途徑，是因為我尊重你，不想搶你的飯碗，但今天不一樣了，你賣大哥大的路子都快保不住了，留著也沒什麽用，不如送個順水人情，我也不會白要你的情報……”
    魏臣的意思很簡單，你現在都快賣不成了，還留著途徑幹什麽？還不如賣給我劃算。
    果不其然，王千帆陷入了沉思。
    最近這段時間，因為他賣大哥大的事，周海福沒少折騰他，連碼頭生意都受到影響了，大哥大的生意在他這也變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了。
    正如魏臣所說，把途徑給他，換個人情和好處，說不定比抓在自己手裏要好得多。
    “華強北，老黃。”
    說著，王千帆就給了魏臣一個地址和一個聯係方式，“你帶著我寫的信去找他，他會幫你們。”
    “好！”
    魏臣朝著王千帆拱了拱手，“王把頭敞亮，今天這情我魏臣接下了，以後賺了錢，自然有你的一份。你放心，周海福從今天開始，絕對不會再來碼頭上添亂！”
    說完，魏臣轉身離開，開著吉普車就前往了組織部。
    王千帆看著吉普車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
    大哥大的利潤驚人，要不是不得已，他也不可能會鬆開。
    從碼頭離開之後，魏臣直奔了市委武裝部，剛到這，他就利用市委的人脈，向武裝部要采購份額，讓他們開出證明，光明正大地去買大哥大。
    ……
    第二天一早，張建軍提著一布兜子錢就前往了火車站。
    登上火車，張建軍解開衣領，像個流氓是的往座位上斜著一靠，裝滿了錢的布兜子也懶得管，就那麽隨意的扔在腳底下，從懷裏摸出一隻燒雞半瓶白酒，就開始喝了起來。
    周圍的人看到他這副德行，沒有任何人敢靠近，而他們不知道，此時的張建軍拿酒杯的手全都是汗。
    綠皮火車"哐當哐當"搖晃著南下，車窗外的景色從東北的黑土地漸漸變成江南的水田。
    說是喝了酒睡覺，但幾十萬巨款在布兜子裏，張建軍哪裏睡得著？
    三天兩夜的硬座讓他腰酸背痛，但比起身體的不適，心理上的煎熬才最要命啊。
    "建軍，記住咱們民兵的證件隨身帶。"
    臨行前魏臣的叮囑在耳邊回響，"到了深圳先找國營招待所住下，別去那些花花綠綠的賓館。"
    深圳火車站人頭攢動，張建軍剛出站，就被幾個舉著牌子的男女圍住。
    "老板住店嗎？有熱水有電視！"
    "去珠海澳門一日遊，包接送！"
    他低頭快步離開，按照魏臣畫的路線圖找到了十七路公交車，車上售票員是個紮馬尾的姑娘，聽出他的東北口音，眼睛一亮："大哥是來進貨的吧？華強北下一站就到了。"
    華強北電子市場比張建軍想象的還要熱鬧，三層高的灰色建築前停滿摩托車，樓裏傳出此起彼伏的粵語吆喝聲，他剛走進市場，就被撲麵而來的電子元件氣味嗆地打了個噴嚏。
    "老板要什麽貨？bb機便宜賣！“一個瘦猴似的男人湊過來，露出鑲金的門牙。
    "大哥大。"張建軍下意識回答，立刻後悔自己的冒失。
    金牙眼睛一亮，拽著他往角落裏走："巧了！我表哥剛從香港帶回來一批，摩托羅拉最新款！"
    說著就要打開旁邊紙箱。
    張建軍想起魏臣的囑咐——真正的大哥大經銷商不會在市場裏擺攤。
    他甩開金牙的手：“我先轉轉。"
    在三樓拐角，他終於找到魏臣說的"老黃電子"。櫃台後坐著個戴老花鏡的老頭，正用放大鏡檢查電路板。
    "黃叔？我是王把頭介紹來的。”張建軍遞上王千帆親筆寫的介紹信。
    老黃看完信，鏡片後的眼睛眯成縫：“小王的人啊。不巧，最近海關查得嚴，行貨要等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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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建軍心裏一沉。就在這時，背後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喲，東北佬也來搞電子？"
    轉頭看見三個花襯衫青年，領頭的染著黃毛，脖子上掛著手指粗的金鏈子。金牙跟在他們身後，一臉諂媚。
    "雞哥，就是他要買大哥大！“金牙指著張建軍。
    黃毛一腳踩在櫃台上：”整個華強北的大哥大都是我們潮汕幫在賣。想進貨？先交五千塊入場費。"
    老黃悄悄拽了拽張建軍的衣角，示意他別硬碰硬。張建軍摸向腰間的手突然停住——他想起來這不是在東北，惹了地頭蛇會耽誤正事。
    "各位兄弟，“他學著魏臣教他的江湖口氣，”我是替撫市民兵指揮部采購通訊設備，這是介紹信。"
    說著掏出蓋著紅章的民兵證。
    黃毛臉色變了變。一九八八年的深圳，民兵組織還帶著特殊時期的威嚴。
    他悻悻地放下腳：“早說啊，公家采購找海關去，在這轉悠什麽！"
    等人散了，老黃小聲說：”小張，你要真想拿貨，明天早上六點去羅湖口岸，有個港商被扣了一批貨正在找下家。"
    姓黃的老頭也看出張建軍的來路不明，也決定做個中間人，賺一把扒皮的錢。
    第二天拂曉，張建軍在羅湖海關外見到了港商方明。
    這個穿西裝打領帶的中年人正對著幾箱貨物發愁，旁邊海關人員拿著罰單喋喋不休。
    "方老板？"張建軍上前搭話，“聽說您有批大哥大……"
    方明像抓住救命稻草：”你能解決海關手續？這批貨我便宜三成給你！"
    原來這是批正規進口的大哥大，因為運輸公司搞錯批文被扣。張建軍仔細檢查貨物，黑色機身鋥亮，天線筆直，確實是正品。但海關要求補繳的稅款比他帶的錢還多。
    "我有辦法。“他想起魏臣的錦囊妙計，掏出民兵證和撫市武裝部的采購函，”同誌，我們是撫市民兵指揮部特派采購員……"
    兩個小時後，張建軍用魏臣教的“特殊通訊物資緊急調撥”理由，隻交了三分之一的稅款就提走了五十台大哥大。
    方明感激地塞給他一張名片："張先生，以後需要貨直接聯係我！"
    回招待所的路上，張建軍總覺得有人跟蹤。拐進小巷時，果然看見黃毛帶著幾個人鬼鬼祟祟跟在後麵。他加快腳步，突然被前方竄出的金牙攔住。
    "民兵哥哥，"金牙嬉皮笑臉地伸手要摸他的包，"讓小弟看看公家采購的好東西……"
    張建軍一個側身，多年民兵訓練的擒拿手本能使出，把金牙胳膊反擰到背後。慘叫聲中，他瞥見黃毛從腰間掏出彈簧刀。
    "建軍！這邊！"
    千鈞一發之際，老黃開著三輪摩托衝進小巷。張建軍跳上車廂，老黃一擰油門，摩托車噴著黑煙衝出包圍。
    "黃叔，您怎麽……"
    "小王昨天半夜打電話到市場值班室，“老花鏡在晨光中閃爍，”說要是看見你被潮汕幫為難，讓我務必搭把手。"
    回到招待所，張建軍把五十台大哥大鎖進床頭櫃，立刻給魏臣打電話匯報。電話那頭，魏臣的聲音帶著笑意："幹得漂亮！不過真正的考驗才開始——周海福的人已經到深圳了。"
    窗外，一個穿皮夾克的男人正對著大哥大低聲說話，眼神不時瞟向招待所二樓。張建軍認出那人手臂上的蠍子文身——是周海福的頭號打手趙鐵柱。
    掛掉電話，張建軍摸了摸腰間的手電筒。
    這不是普通手電，是魏臣特製的防身武器，按下開關能放出高壓電。
    他知道，從深圳回撫市的列車上，必將有一場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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