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自從從老師那裏接過「世界邊緣」的話語權杖後，便兢兢業業為其奉獻了五十年，他的威望，無人能及。
    他一開口，爭論聲戛然而止。
    “諸位的假設，”一號沉穩的聲音回蕩在室內，“全都建立在薑行矩確實是‘幽靈’的前提下。實際上，社工部的同誌還有一段分析，值得我們注意。”
    他示意二號繼續操作投影。
    在第一條結論之下，第二條分析隨即呈現：
    “……經過內部論證分析，薑行矩有37的可能性不是‘幽靈’，理由如下。
    “疑點一：時機巧合度過高。薑行矩出現幻覺——薑行矩被考核——幽靈救助郝雲——幽靈盜取硬盤，這四件事全部發生於一周之內。
    “特別是第二段和第三段發生的事情，僅僅相隔一晚上。若薑行矩真是‘幽靈’，憑他對我們的了解程度甚至知曉郝雲相關機密），難道會不明白這些行為將大幅提高其暴露風險？”
    “疑點二，依舊關於巧合，在我們盜取硬盤的前一天，薑行矩再次與我們的任務目標發生接觸，次日，我們任務再次失敗，在薑行矩是‘幽靈’的前提下，他肯定知道，這無疑會進一步加劇我們的懷疑。”
    隨著二號把這些觀點念出來，投影翻開新的一頁，自顧自地講解道：
    “疑點三，社工部根據信息部對‘幽靈’的描述，社工部繪製了人格畫像，形象為心思縝密、行事果決之人。然後對薑行矩的日常生活也進行了畫像分析，發現二者人設高度重合！
    “這恰恰是問題所在！諸位，一個被敵人、老師、同學、下屬一致評價為‘高智商’的人，會反複將自己暴露在我們視線之下嗎？這未免有些太過刻意！
    “刻意到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們不得不懷疑，薑行矩根本不是真正的‘幽靈’，他隻不過是‘幽靈’推出來的替身，為的就是幹擾我們的判斷方向！”
    社工部的兩個推測，都在用相同證據反駁對方觀點，像是在左右手互搏。
    但這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他們必須將所有可能的情況分析出來，供決策者參考。
    除了這兩個主要推測外，他們還列出了許多關聯更淺的可能性。
    隻是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兩個假設上。
    一號等二號給大家講解完畢，才點了點頭，總結道：
    “目前三個可能，第一，薑行矩是‘幽靈’，那他就是我們的同胞。”
    “第二，薑行矩無意間當了‘幽靈’的替身，但這也意味著‘幽靈’在密切關注他，這或許是我們找到幽靈的突破口。”
    “第三，這一切純屬巧合，二者毫無關聯，但——他是林渡的學生！
    “雖然我們尚不清楚硬盤內容，也不確定《寒冬宣言》是否為上個紀元的遺產，但不能排除他可能已經知曉部分世界真相。”
    一號平靜的目光環視一周，蒼老而堅定的聲音在會議室回蕩：
    “無論是哪種情況，薑行矩都已經與我們、與真相密不可分。”
    眾人微微頷首。
    單憑薑行矩是林渡學生、可能知曉世界真相這點，他的生活就注定不再平靜。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他們該如何對待薑行矩？
    七號對此最為關切，迫不及待地問：“所以，您的意見是？”
    一號對他露出慈祥的笑容：“如果他隻是被老師卷進來的普通人，憑借他與林渡的這層關係，也值得邀請他加入我們。”
    “如果他是被‘幽靈’當做替身的無辜者，我們也可以為他講明真相後，邀請他加入我們。”
    “如果他就是‘幽靈’本人，他與我們為敵，隻能說明他不了解我們所追求的事業有多麽崇高。我們可以與他推心置腹，然後……邀請他加入我們。”
    ——所以，一號的態度就非常明顯了。
    無論對方是什麽妖魔鬼怪，都先嚐試邀請對方入夥！
    至於損失？
    “幽靈”確實對他們造成了極大的損失，目前初步估計損失的資產過億！
    但區區錢財罷了，他們的事業，豈是金錢能夠衡量的？
    全場唯有三號不太滿意。
    他問道：“如果他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後，依舊不願意加入我們，該怎麽做？”
    麵對這個問題，一號淡然將目光轉向七號：“若我們傾盡誠意後他依然選擇敵對，那隻能說明我們的同胞已被‘祂’所腐蝕。屆時清理門戶，七號想必不會再有異議吧？”
    七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想說：你們給人家的唯一選項是“加入”，萬一人家隻想平凡度過餘生呢？這也要清理門戶？
    但最終，他沒有說出口。
    他已經盡力了。
    若非他開口，二號恐怕早已采納三號的方案——直接將人綁來嚴刑逼供！
    比起同情某一個人，他更憐憫這個世界的所有人。
    確實不應該有任何人或事物去幹擾他們的事業。
    於是，他抿唇輕輕點頭。
    三號見狀，嘴角勾起一抹獲勝般的微笑：“現在我非常期待這個薑行矩不識好歹了，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通過他，去問問林渡硬盤裏到底藏著什麽！”
    至於如何“問”，在場的人心知肚明，包括七號。
    林渡身為著名物理學家，背後還有位院士級別的老師，社會地位太高，不能直接對他動手。
    諸夏的院士與阿美莉卡的不同，後者多為名譽稱號，而諸夏的每一位院士都實實在在掌握著大量資源！
    除非他們不想活了，否則絕不會動一位院士的學生。
    而薑行矩，雖名義上是院士的徒孫，但社會地位遠不及二人。
    對他出手，他們世界邊緣還是有能力擺平的！
    一號微微一笑，“就這樣決定吧，在之後的試探性接觸中，我推薦由——”
    “一號，讓我去接觸薑行矩吧。”七號罕見地打斷了一號的發言。
    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一號沉默片刻，終於點頭：“也好。但，我希望你能秉持初心，永遠不要忘記你在為什麽而奮鬥。”
    七號重重點頭，隨即起身，大步離開了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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