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齊昊回到基地島，已是暮色蒼茫一日後。
    他剛踱進會議廳，所有枯坐的人便都直了脊背瞧他，簷角掛鍾“滴答”響著，倒像在替他配一曲訕笑。
    有人捏著嗓子嚷道：“七號，怕不是又拿熱臉貼了冷灶台！”
    齊昊不語，對主座的一號說：“一號，薑行矩這個人，我有點捉摸不透。”
    說完把手中的文件袋扔到桌子上。
    這本是為薑行矩加入「世界邊緣」後而準備的，現在顯然用不上了。
    與齊昊不對付的三號又故意高聲叫嚷道：“定是被那薑行矩指著鼻子罵虛偽了！”
    齊昊睜大眼睛說：“你不要憑空汙人清白！”
    “什麽清白？我們在頻道裏聽得清清楚楚！字字不談虛偽，句句不離虛偽！”
    齊昊便漲紅了臉，額上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同源異流……辯論！能叫被罵麽？！”
    接著便是難懂的話，什麽“君子矜而不爭”，什麽“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
    會議室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過了一會兒。
    待眾人的笑聲逐漸停歇，一號才開口說話。
    “好了，既然回來了，先坐下再說吧。”
    “嗯。”
    齊昊默默回到了寫著數字“7”銘牌的座位。
    剛一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匯報道：“一號，我非常肯定，這個薑行矩就是‘幽靈’！”
    一號不置可否，“為什麽這麽認為？”
    齊昊說道：“我與他的對話你們也聽見了，最後那一段，話裏話外分明就是在斥責我們世界邊緣的理念低劣，要另立門戶的意思！”
    如果沒有後麵那一段，那齊昊可能還舉棋不定，畢竟前麵薑行矩演得太好了。
    可壞就壞在，最後薑行矩忍不住罵……辯論幾句，這無疑暴露了他內心真實想法！
    齊昊知曉自己不適合當決策者，但這種淺顯的分析他還是能夠做出的！
    一號忽然吐露出一個消息：“可你不知道，在你跟薑行矩對話的時候，我們再次遭到了‘幽靈’的入侵。”
    此話一出，齊昊震驚地瞪大雙眼：“什麽？！”
    一號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他推測的熱情。
    還沒完。
    接下來的話，一號直接斬斷了齊昊想要質疑的話語。
    “信息部那邊說，這次入侵是通過你的手機實施的，他們立刻進行了針對性防禦，雖然成功防守，但並不輕鬆。
    “就那種強勢的風格、滴水不漏的技術來說，信息部一致認定那絕對是‘幽靈’親自出手，不可能有假冒。”
    齊昊忍不住急道：
    “可這太奇怪了！我剛跟他開始談話，‘幽靈’就迫不及待用入侵來證明薑行矩不是‘幽靈’？這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七號你先別急。”
    二號出聲安撫，並順滑地接過了一號的話題。
    他緩緩道來：“本來，社工部的推測結果偏向於薑行矩就是‘幽靈’。但另一方麵，他身上的種種巧合有極大的違和感，讓社工部又給出了他不是‘幽靈’推論。”
    截止這裏，都是眾人之前那次會議中提到過的。
    二號繼續說：“昨天，你跟薑行矩前麵的談話，讓我們感覺他不像是‘幽靈’，可最後，他又幾乎明牌地說他就是幽靈，偏偏這時候‘真正的幽靈’又對我們進行了入侵。”
    一波三折。
    齊昊聽著二號的話，腦子像一鍋漿糊般混亂。
    什麽是又不是，什麽真的假的，所以到底是不是啊？！
    “所以現在他的目的已經很明了了。”
    喂這到底哪裏明了了啊？！
    齊昊在心中怒吼。
    二號說：“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故意把水攪渾，用薑行矩來吸引目光，而真正的‘幽靈’躲在幕後操控一切。
    “他確實像個‘幽靈’，甚至，我們不知道這位‘幽靈’是否真實存在。”
    隨著二號的講述，眾人仿佛幻視了一個帶著笑臉頭罩的黑衣人正站在他們麵前，笑吟吟地看著他們，說——
    “你猜我到底是人是‘鬼’？”
    黑衣人雖然笑著，但這笑容中無疑充滿了嘲諷和輕蔑。
    這個腦補，讓所有人心頭一顫，有點頭皮發麻。
    二號：“現在，社工部再次推翻了之前的猜測，‘薑行矩’是幽靈的概率已經降低至19，而‘薑行矩不是幽靈’的概率，則上升至71！”
    三號皺眉道：“即使他不是，但是，他一定參與了‘幽靈’的計劃，甚至是直接加入了對方！我們找他麻煩，也不算找錯人！
    “依我看，我們直接派人出手！”
    他還是堅持自己的主張——即派人強勢出擊。
    反正來自阿美莉卡的五個特遣隊已經進入了昭天市進行潛伏，如果不惜代價，一定能抓住——或至少把薑行矩擊殺！
    “不行。”二號果斷否決道。
    他看三號臉色難看，解釋道：“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個詞叫做‘引蛇出洞’。已知薑行矩是‘幽靈’拋出來的蜜罐，難道我們要一無所知地往裏麵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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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號拍桌爭論：“那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個詞叫‘瞻前顧後’，還有句話叫做“猶豫必定敗北”？！他就是算準了你們的糾結和猶豫，他斷定你們不敢輕易出手，從而保全薑行矩！
    “你們不管信息部，但我熟得很！他那手‘空城鑒’就是這樣摧毀了我們整個基地！”
    是的，信息部正是由三號管轄。
    直到今天，他一想到整個轉發基地的所有電腦上浮現出的那尾古琴，便臉色發黑，故而每天都在對“幽靈”加深仇恨！
    “不對！”
    齊昊終於找到了反擊的突破口，他大聲說道：“據我所知，就是因為你們輕信了‘幽靈’的空城鑒，魯莽追擊才導致基地坐標泄露從而被摧毀的！！”
    齊昊這句話，一時間讓三號有些啞口無言。
    他瞪著眼睛，幾次張嘴想反駁，卻都說不出話。
    因為此時的情況，簡直跟當時一模一樣。
    都是莫名其妙出現的漏洞薑行矩），散發誘人的味道幽靈），吸引大家往裏麵鑽。
    第一次，他們鑽進去了，導致轉發基地被阿美莉卡的軍隊摧毀。
    而這，是第二次，會有什麽結果呢？
    很多人懷疑這次是真正的“空城計”，實際上“幽靈”就是為了保全他的成員，可萬一——
    還是“空城鑒”呢？
    眾人驀然想起當時所有電腦屏幕上的那句水墨狂草。
    【一曲空城鑒，諸君慎撫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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