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掛著“宏發再生資源回收”牌子的廢品回收站內。
    潘德行叼著一支香煙，靠著卷簾門，眯著眼睛看著幾個壯漢將一個個沉重的金屬箱搬上貨車的後車廂。
    這些箱子沒有任何標識，鎖得嚴嚴實實的，但長期運貨的潘德行大概知道裏麵是些什麽東西。
    ——食物、日用品、儀器還有各種他看不懂的化學試劑和耗材。
    這些是每周送往研究所的常規物資。
    但每過一段時間也會有不常規的，比如——人員耗材。
    簡稱“人材”。
    潘德行的目光越過那些金屬箱，落在車廂最裏麵，那裏有一個被粗壯金屬網隔開的“牢房”。
    此刻，裏麵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昏睡的人，他們全部戴著黑色頭套，看不見模樣，手腕腳踝也被拷在了身後的金屬環上。
    潘德行不知道這些人從哪裏送過來的，但是他知道要把他們送去哪裏。
    畢竟他已經就職編外人員五年多了。
    “老潘，貨齊了，你點點，簽個字！”
    一個穿著灰色衣服的男人走了過來，遞給他一份紙質清單。
    潘德行吐出一口煙氣，隨手將隻剩小半截的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滅，然後接過清單，看也沒看就簽了字?。
    一開始他還怕出錯，會按著清單逐一清點一遍，但是時間久了，也就學會了敷衍，反正送貨的人比較靠譜，從沒出過問題。
    灰衣男人對他的行為也見怪不怪，接過清單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
    兩人全程沒有多餘的交流。
    潘德行檢查了一下後車廂的鎖扣，沒什麽問題後才拉開車門，有些費力地爬上駕駛位。
    “呼！老了！再幹幾年就退休吧，這活總感覺不是很幹淨。”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按下中控台上的某個按鈕，頓時，一陣強勁的音樂在駕駛室內炸開。
    潘德行咧了咧嘴，跟著搖頭晃腦，一腳油門駛出廢品回收站。
    .
    一開始，車輛還行駛在柏油馬路上，但很快，潘德行就拐入一條偏僻的小路。
    兩邊的景象從藍皮廠房逐漸變成了農田、又逐漸被茂密的樹林所取代。
    空氣逐漸變得濕熱。
    又顛簸了大概二十分鍾，前方出現了一個檢查站崗亭，以及一根橫在路中間的、刷著迷彩的金屬欄杆。
    潘德行減速，習慣性地按喇叭。
    嘟——！
    沉悶而巨大的汽笛聲在雨林中傳出老遠。
    “吵死了！別按了！”
    出乎意料，崗亭裏並沒有傳來熟悉的回應，反而是一個略顯年輕、帶著極度不耐煩的聲音吼了回來！
    緊接著，崗亭的門被推開，一個年輕人穿著不太合身的保安製服走了出來。
    潘德行一見這人，頓時皺起眉頭，嘀咕了一句，“奇怪，人怎麽換了？”
    車窗隔音太好，音樂聲音又大，他沒聽清這青年說什麽。
    於是潘德行主動降下車窗，探出頭對著青年喊道：“什麽情況啊小哥？老劉呢？”
    青年幾步走到駕駛室旁邊，臉上掛著明顯的不耐煩，用橡膠警棍“梆梆”地敲了敲車門：
    “下車接受檢查！換人了都不知道？”
    “接受檢查？”潘德行心中疑竇叢生，“以前可沒這步驟啊！”
    這條路開了五年，他每次過來，崗亭裏的人就會直接升起欄杆放行。
    畢竟這個崗哨主要是防止迷路的驢友或者不知情的當地人誤闖，距離真正的研究所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呢！
    怎麽今天突然要檢查了？
    陳默眼睛一橫，語氣更加不善：
    “劉海以前要有這步驟，他會滾蛋？自己不按規章製度執行，被下崗了也怪不得別人！從今天開始，人、車、貨必須嚴格執行三檢條例，趕緊下車！”
    潘德行本來將信將疑，但見青年張口就來跟真的似的，且說出了老劉的名字，這打消了他大半懷疑。
    他打開駕駛室的門，下了車。
    “到車頭這邊站好。”
    青年往潘德行身後瞥了一眼，用警棍指了指車頭前方空地。
    潘德行依言走到車頭，看著陳默拿出一個黑色的長條形儀器，對著他全身掃來掃去。
    嘀嘀~嘀嘀~
    儀器不斷閃爍著綠色指示燈。
    潘德行全程配合，見陳默臭著個臉，他還想套個近乎，從口袋裏掏出一包未開封的華子，笑著遞過去：
    “小兄弟貴姓啊？看來以後我們還要多打交道，提前認識認識。”
    “少套近乎！”青年順手接過華子揣進兜裏，語氣和緩幾分，“把後麵車廂的鑰匙給我。”
    ——這小王八蛋，人不大官癮賊大！
    潘德行心中罵了幾句，但心中懷疑反倒是徹底消失。
    他沒再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從腰間解下一串鑰匙，挑出其中一把遞了過去。
    ‘要不是這荒郊野嶺手機打不通，不然還可以問問老劉怎麽回事。’
    潘德行心裏琢磨著，倒不是懷疑這年輕人，隻是覺得這檢查突然嚴格起來有點奇怪，別影響他以後送貨才好，這一趟可是一萬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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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德行在心中思緒間，見那青年已經去打開了後車廂，兩扇巨大的廂門一開，他站在車頭啥也看不見了。
    沒等他多想，陳默又繞了回來，眉頭皺著：
    “差點忘了，駕駛室也得檢查，你沒帶什麽違禁品吧？”
    他一邊隨口問，一邊慢悠悠地爬上駕駛位。
    車門一開，一股隱隱約約的汗臭和強勁的音浪撲麵而來，令青年皺起眉頭。
    這麽會兒時間，潘德行已經重新點上一根煙，開始吞雲吐霧，“我一個開車的，哪來的啥違禁品？你查吧！”
    “嗯，我檢查一下。”
    青年開始很不禮貌地在駕駛室翻找起來。
    潘德行也沒有在意，隻抽著自己的煙。
    他卻看不見，在被遮擋完全的後車廂，正在緊鑼密鼓地忙碌著。
    “我們快點，陳默正在拖時間。”
    貨車後方，蘇晴、譚成坤、李棟、郝雲和黑土，迅速上車。
    李棟一馬當先直奔小牢房，掏出工具，隻聽“哢噠”幾聲輕響，鐐銬應聲而開。
    幾人立刻將所有人拖了出來。
    “一共五個！”
    譚成坤快速清點人數，腦中迅速匹配著策劃預設的計劃，“通知陳默三缺一，我們把人搬下去，藏到那邊灌木叢裏！李棟，你繼續開箱。”
    其他人點點頭，迅速開始行動。
    譚成坤自己也加入了搬運組，兩人一組，迅速將五個昏迷的人轉移到叢林之中。
    同時，李棟已經轉向那些堆疊的金屬箱，無損撬開一個又一個箱子。
    僅僅一分多鍾，五個“人材”全部被藏了起來！
    譚成坤迅速解開他們的頭套，拿出手機，對著麵部進行掃描比對。
    “沒錯，就是其中五個死刑犯！”
    他臉上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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