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許徹牛批吹得震天響，但他心裏也沒個譜。
    就二扇門和那幾個羽林軍，真要和人家巡城司的人搞起什麽大衝突，恐怕最先受到牽連的就是這群無辜百姓。
    “我還以為，你是真不怕呢。”
    劉一刀看出了許徹底氣不足，忍不住揶揄了他兩句。
    許徹眉頭一挑，“我怕他個屌，大不了一拉腰間這兩排瓜，老子跟他同歸於盡。”
    聞言的劉一刀嘴角直抽抽。
    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真到了那時候，這家夥是真舍得一身剮啊！
    扭頭之後，那幾個假冒流民也被快速清理幹淨，許徹身穿官袍，站在鮮血泥濘之中，活脫脫的一副殺神。
    一眾流民再次看見眼前這個少年京兆府尹，不由得後退幾步，眼神裏皆是深深地忌憚。
    “諸位，不用怕，其實本府尹最講究的還是以理服人，但跟他們，用不著講道理。”
    “但跟你們，我必須得講兩句道理，開始放飯之前，給大家提個醒，排隊，別搶、別爭，否則……”
    目光掃過地麵上的伏屍，許徹擠出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來，“這就是下場。”
    許徹眼角餘光掃過滿地死屍，嘴角浮現出一抹對生命的淡漠，但偏偏就是這樣的表情，卻又令人倍感意外。
    說完。
    許徹揮揮手，終於說出了令所有人歡呼雀躍的話語來。
    “開飯。”
    一時之間，眾人熱淚盈眶。
    不用人維持秩序，他們已經主動排好了隊，而且還知道禮讓。
    直到熱乎乎的粥喝到嘴裏，這些流民才真安下心來。
    雖然窩頭有些硬，還略帶著一絲苦味，但這對於饑腸轆轆的災民來說，無疑是山珍海味。
    災民們喝著粥，啃著窩頭，時不時的抬起頭來看看許徹，仿佛要把那張臉深深地刻在腦海裏。
    城牆上。
    與感激涕零的災民相比，黃鶴卻像是吃了蒼蠅都難受。
    空有伏兵若千。
    空有弩箭高懸，卻愣是不敢發號施令。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許徹給災民施粥，收買著人心。
    眼看著一桶一桶的熱粥被消耗，窩頭被發了出去，災民們吃的速度也慢了下來，開始談笑風生，甚至憧憬美好未來。
    “都吃飽喝足了？”
    這時候，許徹冰冷的聲音響起。
    “諸位，現在我想請你們聽一聽我定的規矩，這第一頓飯，是本府尹請你們吃的。”
    “但接下來，你們能不能有飯吃，就要看你們的表現，那邊有搭簡易住所的材料，不想挨餓受凍的，開始幹活。”
    “你們這段時間，主要就是負責修建簡易住所，建茅草，修橋補路，等會兒會有專業人員教你們怎麽做。”
    一聽到要叫他們幹活，不少災民當即就瞪大了眼睛，表示我們是災民，不是苦役。
    “大人，俺們幹不了體力活啊！”
    許徹冷哼一聲，“幹不了，沒關係，調頭，哪裏來的哪裏去，我這裏，不養閑人。”
    許徹手指遠方，強勢開口。
    “青天大老爺啊，你可不能這樣啊！”
    “俺們剛來，氣都沒喘勻就要幹活，你這是在壓榨我們。”
    “對，你這是欺負人，欺負我們這些流民沒有話語權。”
    一眾流民吃飽了肚子，剃著牙，開始耍起了無賴，幹苦力是不可能的，俺們是災民，你們就得養著俺們。
    許徹揮揮手，指了指叫囂最厲害那名災民，“我是在跟你講道理，如果你們非要不講道理，我也略懂一些拳腳！”
    說著，許徹默默的揮了揮那把血都還未凝固的燕尾劍，目光挑釁的看了看那名叫囂的流民。
    那名流民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怎麽把這茬給忘了，這家夥可是個殺神啊。
    “願意留下的，自己去報名留冊，不願意的，立刻滾蛋，提前給你們打個招呼。”
    許徹欣賞的眼神看了看劍鋒上還在緩緩流淌的血漬，冷笑道，“相信這段時間會有很多人來遊說你們。”
    “甚至許諾你們各種各樣的好處，然後要你們來與我對抗，對此我隻想說一句，把眼睛擦亮了。”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別為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搭上自己的一條命，就像他們一樣！”
    “乖乖的跟著本府尹做事，本府尹保證你們都能好好的活下來，將來還有大把大把錢賺的機會。”
    “該怎麽做選擇，相信你們自己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我的話說完了。”
    語畢，許徹轉身就走。
    那些流民看著許徹瀟灑的背影，一時之間都還沒能反應過來。
    倒是那名懷抱小女孩的婦人，默默的點了點頭，反而心裏更加踏實。
    人家說得對，天底下哪裏來的免費的午餐，隻有各取所需才是長存之道。
    “諸位，我家府尊大人說過，他老人家做事呢，的確喜歡以理服人，偶爾殺這麽個把人，也是為了調劑調劑心情。”
    許徹離開後，蘇銘樓跑出來打圓場。
    “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家府尊大人最討厭那些不講道理的人，比如前幾天，幾千個三國密探不講道理，就被我家府尊大人給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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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呢，能跟我家府尊大人講道理的時候，大家都盡可能的講道理，畢竟不講道理的人，已經去了陰曹地府。”
    蘇銘樓明明在正兒八經的述說著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但這些話落在這些災民耳朵裏，就完全跑了調。
    “呐，我家府尊大人現在又要去和某些人講道理了，大家都且拭目以待。”
    蘇銘樓跟著許徹做事的時間不長，但卻知道一點，他這個人是光棍眼裏容不得任何沙子。
    比如剛開始準備修建的難民營，本來就人多口雜，他就不會再允許有不安定的因素存在。
    但很不巧。
    黃鶴的巡城司，似乎就有些不安定。
    蘇銘樓滿臉戲謔的盯著城牆上的黃鶴，不由得搖頭歎息。
    好好活著不好嗎，非要跑到府尊大人麵前秀什麽優越感，殊不知，會鬧出人命的。
    ……
    京城商賈李府。
    李富貴唯唯諾諾的站在一旁。
    林平之麵色陰沉的端坐主位，完全沒有在意李富貴現在的眼神。
    “李家主，讓你收購糧食，哄抬物價是事情有沒有吩咐下去。”
    李富貴聞言嘴角抽搐。
    “林先生，這麽大的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須有個過程，循序漸進啊，否則等於告訴了世人，我李家在操控市場。”
    林平之眉頭緊蹙，“李家主啊，林某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可我們現在缺的就是時間啊。”
    “如果是以前，我們確實可以按你說的那樣，花上一兩個月的時間來發酵，然後坐看京城風起雲湧。”
    林平之麵露狠厲之色，“可現在，咱們等不了了，也沒有時間再等呢。”
    “昨天，我已經通知巡城司的人，明天第一批流民抵達京城之後，讓他們找個借口，弄一出流血事件。”
    “這一次，我們必須要狠下心來，至少也得死上萬兒八千的流民，我倒要看看，他許徹又怎麽善後？”
    “你說什麽？”
    聞言的李富貴噌的一聲站起身來，嗓子都喊破了音，“死萬兒八千流民？”
    “你見過死這麽多人的場麵嗎啊？這他娘都趕上天和之恥了，你憑什麽敢的？”
    林平之舔了舔嘴唇，臉上浮現一抹陰冷，“為了長公主大計，別說萬把個流民，就是覆滅整個京城又如何？”
    “他許徹不是喜歡玩嗎，老子這一次就陪他玩一個狠的、大的，看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李富貴忍不住渾身顫抖。
    他和林平之不一樣。
    無論誰做皇帝，他們這些大家族還是大家族，無非就是稍微活得憋屈一點兒，但也犯不著賠上整個家族命運和前途。
    一籌莫展之際，管家急匆匆跑了進來，“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一聽這話，李富貴麵色一僵。
    還有什麽能比這更糟心的事情嗎？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天還塌不下來！”
    老管家聞言嘴角抽搐，急忙定了定神，這才說道，“就在剛剛，京兆府那邊，拉著米粥窩頭賑災去了。”
    聞言的李富貴滿臉疑惑，“賑災？鎮什麽災，災民們一個沒到，他鎮個鬼的災。”
    林平之皺了皺眉頭，腦子也在極力思索。
    忽然間，林平之想是想起來什麽，厲聲道，“咱們的探子，為什麽沒有人來報？”
    李富貴突然反應過來，急忙問管家，“說啊，咱們安插的暗探呢？”
    老管家哭喪著臉，“老爺，咱們安插的暗探，集體失蹤了，就連那些信鴿，都飛得無影無蹤了。”
    “什麽？”
    聞言的李富貴頓時天旋地轉，驚恐的望了林平之一眼。
    林平之頓時覺得一股寒意直衝天靈蓋。
    完了！
    又有人暗中跟他們打了個信息戰。
    這邊還在籌謀，那邊流民已經入了京，那按照原定計劃，豈不是城門口已經……死傷遍地了。
    “黃鶴呢，為什麽沒有派人稟報？”
    林平之氣得一把揪住了老管家的衣領，差點兒將人提溜起來。
    老管家臉色煞白。
    “小的不知道啊，小的也是聽街坊鄰居們說起才來報告的啊！”
    林平之氣得將老管家一扔，快步朝著李府外跑去。
    李富貴急忙跟了啊去，“現在該怎麽做啊？”
    林平之聲音冰冷，“你就燒香拜佛，但願來的流民數量夠多，否則，黃鶴那個沒腦子的，繼續實施流血衝突事件，那就等著給他收屍吧。”
    ……
    城牆上。
    副將正眼瞅著許徹拎著染血的燕尾劍，帶著劉一刀和二扇門的人上了城牆。
    “大人，他們上來了。”
    黃鶴聞言眉頭一皺，“來得正好，老子倒要看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隨意闖咱們巡城司。”
    黃鶴帶著幾十個巡城司的人，氣勢洶洶的將許徹他們堵在了樓梯上，厲聲質問，“許大人，你私闖巡城司，想幹什麽？”
    “提著把破劍，真就把自己當成了劍客，老子縱馬疆場，什麽陣勢沒見過，就你這樣，嚇唬嚇唬流民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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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馬疆場？”
    聞言的許徹嘴角浮現一抹戲謔，“就你那些見不得人的黑曆史，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
    “黃鶴，外號黃鼠狼，二十年前與人鬥毆失手打死人，之後為避禍而參軍。”
    “十八年前，隨軍赴北境抵禦匈奴，在二狼彎伏擊匈奴騎兵時，因為作戰勇猛，升為遊騎將軍……”
    說到這裏，許徹冷冷一笑，滿臉譏諷，“說是伏擊匈奴，其實就是伏擊了一隊漢民偽裝成匈奴騎兵。”
    “此時漢國與匈奴之間戰事焦灼，本該是死罪的你，卻被某人樹立成了典型，搖身一變成為了抗擊匈奴的大英雄。”
    “僅僅隔了不到三年，匈奴騎兵南下，你奉命鎮守青陽崗，卻在匈奴騎兵還未抵達之際怯戰逃跑，導致青陽關失守，三萬百姓成人待宰的羔羊……”
    “還有……”
    許徹當著眾人的麵，細數黃鶴的曾經過往，屢犯大錯，卻因為站對了隊，所以被保不死，反而仕途亨通，仿佛開了外掛。
    被人詳盡黑曆史，黃鶴脖子上青筋暴起，惱羞成怒的道，“閉嘴，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
    “全部都是謠言，老子行得正站得直，行軍打仗從來都是身先士卒，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你再在這裏胡言亂語，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宰了你！”
    許徹看了看城牆上那些手持弩箭，隨手都準備向他們出手的巡城司兵馬，冷聲道，“你確實敢這麽做。”
    “但是，他們不敢。”
    許徹指著巡城司兵馬，笑道，“我今天既然敢上來，就篤定了他們不敢朝我出手。”
    “因為他們不像你，你乃孤家寡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們不一樣，他們全部拖家帶口的。”
    許徹嘴角微微上揚，隨手指著一名巡城司的人，朗聲道，“你叫大牛，京城人士，家中有老母幼弟。”
    那名叫大牛的巡城司士兵聞言瞪大了眼睛，從他的眼神不難看出，許徹說得全對。
    “不是我吹牛，你今天要是敢多瞪本府尹一眼，一會兒就會有人朝你的老母幼弟身上砍上十刀八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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