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所有將士忍痛將手中的長槍舉起，對準了準備衝擊而來的難民。
    這已經不是第一批了。
    城門下的青石地板早已被鮮血衝刷成了烏黑色。
    光這幾天，被刺死抬走的難民已經將永嘉鎮外的護城河填滿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分敵我。
    如果這批難民從他們手中逃出，那麽身後的金陵就可能是下一個永嘉鎮……
    上麵那些人可不希望看到那一幕發生。
    所以，這個時候他們……隻有殺！！
    “狗官！這群狗官！”
    “鄉親們，反正坐等著也是死，不如隨我去搏一搏！衝啊！”
    “衝啊！！”
    一群走投無路的難民最終還是邁出了城門口的那道紅線，瘋了一樣撲了過來！
    “弓射手準備！”
    守衛將軍咆哮一聲。
    所有將士彎弓搭箭，鋒利的箭矢搖搖的對準了城樓裏源源不斷衝來的難民。
    就在這時。
    “住手！所有人住手！”
    一聲暴喝傳來，讓在場眾人盡皆滯愣。
    蕭玨一馬當前，飛掠而出直接橫在了難民與將士之間。
    他沉聲喝道：“我是大武六皇子，所有人全部停下！”
    “是六殿下！所有人放下弓箭。”
    守衛將軍臉色巨變，連忙嗬斥手下將士放下弓箭，有些為難看著蕭玨：
    “六殿下，你這是……”
    “將士的箭不是用來對準自己的子民……”
    蕭玨眼眸微眯，聲音透著涼意。
    “末將知道……可陛下有令……”
    守衛將軍臉色複雜，心裏有苦說不出。
    “好了。”
    蕭玨擺了擺手，不想聽守衛將軍的廢話。
    他轉過身，麵對著站在原地驚疑不定的難民們，語氣柔和了下來：
    “我知道大家的難處，但很抱歉，不能讓你們現在出來，不然隻會給更多的人帶來災難。”
    “……”
    眾人默然，臉上帶著絕望。
    “大家請相信我，我一定會想辦法救治你們。”
    “嗬，六殿下說的簡單，到底不還是想讓我們自生自滅好讓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得以保全？”
    人群中，傳來一道譏諷聲。
    一個七旬的老翁拄著拐杖，在兩個的中年漢子攙扶下，顫顫巍巍走出來。
    “老朽聽聞六殿下素有賢名，可是今日一見，大失所望……”
    “老朽反正也活夠了，有些話不吐不快。”
    “現在整個永嘉鎮難民何止上萬，死者更是每日劇增，朝廷不管不問，隻是一味的封殺……”
    “天殺的狗官！”
    “那些還都是孩子啊！”
    “他們有的人並沒有染上瘟疫，隻是想活著從這裏走出去……他們有錯嗎？”
    “啊！有錯嗎！！”
    老翁撕扯著嗓子，朝著每一個將士怒吼著，咆哮著，手中的拐杖都快被他杵斷了。
    “……”
    所有將士盡皆垂下了頭。
    無言以對！
    一個個羞愧的恨不得將腦袋縮進褲襠裏。
    那些難民沒錯……
    但皇命難違。
    說到底，這些難民，在上麵那些人看來都是可有可無的棋子……
    誰會管你對錯？
    “老丈，抱歉。”
    守衛將軍死死咬著腮幫子，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嗬嗬……哈哈哈……”
    老翁發出破鼓一般的淒慘笑聲，笑聲漸大，透著無盡了蒼涼。
    “不用道歉，再多的歉意換不回那些死去鄉親們的性命……”
    “罷了……”
    “大娃，二娃，鄉親們不要讓他們為難了……隨老朽回去吧。”
    “……”
    所有難民盡皆沉默下來。
    隨著老翁轉身，一步一步朝著永嘉鎮出口處走去，重新回到了那片無盡的“鬼域”。
    他們知道。
    這一去，將再無歸期，甚至很多人都將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就在這時。
    踏……踏……踏……
    沉穩而有力的腳步聲突然響徹此間。
    守衛將軍下意識的抬眸看了眼，眼眸驟縮，神情大駭，焦急至極的聲音響起：
    “殿下！不可啊！”
    “……”
    老翁等人不明所以，愣然的回頭。
    隨即都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殿下，你……”
    老翁顫抖著嗓音看著蕭玨一步步走近，直到一點點融入進了……難民群裏。
    “老丈，你說的對，他們都是狗官，他們看不到你們的疾苦，他們隻會想著自己的安危……”
    “但我蕭玨可不在他們裏麵。”
    蕭玨嘴角含笑看著大家，絲毫不避諱眾人醜陋的樣貌以及身上散發出的陣陣惡臭味。
    “殿下——！”
    老翁哇的一下就哭了，說著就要撲倒在蕭玨腳下給他磕頭，卻被蕭玨雙手托起。
    “老丈，從此刻開始，我將與大家同在，若是能找到瘟疫治療法，那自然再好不過……”
    “若是找不到，你們大家請放心……”
    “我會給每一個人的屍體收殮好，入土為安。”
    “當然也包括……我自己！”
    溫潤的聲音，宛如一記強心劑狠狠紮進了每一個難民的心裏。
    所有人怔怔的看著眼前這道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俊美青年，盡皆沉默了下來。
    “六殿下啊！老奴給你請安了！”
    噗通！
    老翁不顧蕭玨托舉，雙膝重重的跪下了，額頭頓地，長跪不起。
    緊接著……
    “六殿下——！”
    “六殿下——！”
    噗通……噗通……
    十人……百人……千人……
    一道道身影依次跪了下來，從城門外一直延伸到了城門內的視線盡頭。
    “殿下！”
    守衛將軍翻身下馬，悲呼一聲，雙膝重重跪在了地上，拳頭死死的錘砸在了地上。
    嘩啦！
    所有守衛全部下馬，跪成了一排。
    放眼望去。
    每一個人都在朝拜著中間那道偉岸傲世孤立的挺拔身影。
    這一幕震撼人心……
    朝聖！！
    “……”
    蘇玉妍站在土坡上，望著那道孤立的身影，眼圈一下子紅了。
    然後瘋了一般的撲了上去。
    白玉蘭也是眼眸微怔，身心微顫。
    隨即苦笑一聲。
    “這家夥……”
    她重重呼出一口氣，嘴角勾起淺淡的弧度，身影飛掠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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