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青史長歌燃壯誌 權途輾轉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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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兄可想過,慕容相公這次剿匪為何傳得滿城風雨?”
    陳光端起茶盞輕抿一口,“上次出兵清風寨,小弟可聽說連吳兄都沒有告知啊!”
    吳亮不以為意道:
    “陳兄是說,他故意透出風聲?”
    “隻怕不止。”
    陳光壓低聲音,“青州富戶捐的剿匪銀,今日已陸續押往府衙。
    可調兵文書到現在還沒見蹤影。
    另外也沒找吳兄等軍政要員商議。”
    陳光看著吳亮,又繼續說道:
    “若隻是斂財倒罷了......”
    吳亮一聽陳光的語氣,就猜到他要說什麽,忙出言打斷道:
    “嗬嗬,看來咱們慕容相公,新官上任三把火,終於要燒起來了!”
    陳光見吳亮打斷自己的話,心中不禁泛起一絲不快,輕聲問道:
    “吳兄,依你之見,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
    “怎麽辦?涼拌!”吳亮笑著說道。
    陳光一臉茫然。
    吳亮見狀,笑著說道:
    “咱們慕容相公如今身兼數職,既是京東東路安撫使,兼知青州軍政事務,既能管軍又能治民,而且還是吏部左侍郎,咱們頭上這頂‘帽子’都攥在他手裏呢。
    他既然已經放出話來要剿匪,咱們聽命行事就行了?”
    說罷,吳亮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後,又繼續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剿匪也是好事,這遍地多如牛毛的匪寇也該收拾一下了!”
    吳亮不敢與陳光多說什麽,他知道這位同年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他怕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暴露了自己與花榮之間的秘密,到時候惹來更多的麻煩。
    他還依稀記得上半年花榮與自己見麵的情景。
    那一夜,他在書房對花榮說道:
    “將軍今後做如何打算?”
    他本意是想勸花榮去東京,解釋清楚清風寨一事,好洗脫慕容彥達扣在花家頭上叛逆的帽子。
    花榮卻撫掌大笑,“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可匍匐於朱門犬馬之列?
    昔商湯放桀,周武伐紂,皆言‘順天應人’;陳涉揭竿,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青州城不過是天下濁流的縮影,慕容之流魚肉百姓,天子腳下又何嚐不是豺狼橫行?”
    “我花榮願效沛公斬蛇,學黃巢衝天,以槍為筆,血為墨,在這世道上重寫一篇《大風歌》!”
    吳亮聽聞花榮所言麵色驟變,沙啞道:
    “將軍慎言!
    此等狂悖之語……”
    “狂悖?”
    花榮踏前一步,“屈平大夫‘伏清白以死直兮’,陳湯將軍‘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太史公受宮刑而著《史記》,為後世立鏡;武鄉侯臨危受托孤之重,鞠躬盡瘁以複漢室。
    古之仁人誌士,哪一個不是將大義置於生死之上?
    爾等讀聖賢書,若隻為保全身家,與那瓦釜雷鳴何異?
    吳兄若懼牽連,便將今夜之話爛在腹中。
    但花某此心,已如離弦之箭——縱粉身碎骨,也要為天下百姓劈開一條活路!”
    吳亮本想斬斷與花家的關係,而花榮卻說出大逆不道的言語,讓吳亮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隨即花榮又說道:
    “吳兄可曾細品《春秋》微言?
    董生雲‘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左氏筆法藏鋒於簡牘,字字皆為天下立心。
    此等史家孤詣,豈止是錄舊聞、記故實?
    分明是以刀筆為劍戟,斬盡世間不平事!”
    他忽而起身,“昔屈子行吟澤畔,歎‘長太息以掩涕兮’;賈生過湘吊古,悲‘世溷濁而不分兮’。
    千百年間,多少仁人誌士為蒼生泣血?
    爾等既讀孔孟之書,習聖賢之理,安能效阮籍窮途之哭?
    豈不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吳亮聽聞後,垂眸望著身上的官袍,聲若遊絲:
    “吾乃山野鄙夫,幸沐天恩,方得躋身簪纓之列。
    知府相公行事雖有乖張,然宦海浮沉,綱紀如淵。
    吾輩螻蟻之軀,唯願夙興夜寐、奉公守職,或可稍慰聖眷,不負這身官袍。”
    花榮卻突然仰天大笑道:
    “忠者,非桎梏於一家一姓的愚忠,當如諸葛武侯‘鞠躬盡瘁’,效郭令公汾陽郡王‘再造王室,勳高一代’,亦如寇忠慜公力排眾議,挽澶淵之危局,扶社稷於將傾。
    古之仁人,或臨亂世而擎天柱,或處危局而安黎元,皆是以百姓心為心,以天下事為事,此等忠義,方為華夏脊梁!”
    花榮猛然起身,“若吳兄願為我在這濁世中睜開雙眼,他日青史竹簡,定當鐫刻你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浩然長歌!”
    ……
    時至今日,吳亮每每想起花榮的話都會感覺熱血沸騰。
    因此,他才全心全意的投到花榮麾下。
    他在賭,賭花榮能否實現‘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目標?
    陳光緊盯著吳亮沉思的側臉,忽然發出一聲冷笑:
    “通判相公這話,可就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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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同年相交,至今已有十餘載,何時竟學起官場那套打太極的功夫了?”
    他放下茶盞,“如今剿匪一事鬧得滿城風雨,慕容知府究竟打著什麽主意,吳兄難道真覺得該盲目跟從?”
    吳亮忙說道:
    “陳兄,慎言。
    我知你苦悶李知縣做了你的上司,但是,隻要你……”
    “李濤!”
    陳光突然猛地一拍桌子。
    “一個靠攀附權貴上位的舉人,也敢騎在我這進士頭上作威作福?”
    他胸口一時氣息不暢,劇烈起伏,“當日慕容知府當著縣衙眾人的麵誇讚他‘堪當大任’,那些個勢利眼便立刻全都轉了風向!”
    吳亮默默將被震翻的茶盞扶正,語氣平淡地說道:
    “世態炎涼,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可你不一樣啊!”
    陳光猛地伸手抓住對方的衣袖,“咱們同一年中舉,又同一年授官!
    我如今缺的,不過是一座靠山罷了……”
    話未說完,他便猛地停住,吳亮已將桌上的錦盒,輕輕推到他麵前,正是前日他趁吳亮不在家,故意放下的玉器。
    “陳兄若是為了自己前程而來,那恕我無能為力。
    身處官場,你我都應當守好自己的本分。”
    陳光望著錦盒,喉間湧起一陣苦澀。
    “守本分?”
    他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幾分癲狂,“當年寒窗苦讀時,又何曾想過,有朝一日竟要靠攀附權貴,才能在這世上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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