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趙佾的質子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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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比這更疼的,是四十五萬趙國兒郎埋骨他鄉的哀嚎,是如今要親手送兒子入虎口的剜心之痛。
他緩緩抬頭,望著滿地狼藉的碎片,忽然想起趙佾幼時在太子宮追著蝴蝶跑的模樣。
那時他總說:“父王,等我長大了,要帶趙國鐵騎踏平函穀關。”
如今這話還在耳邊,卻要看著兒子走進秦國。
“大王三思啊!”
廉頗膝行半步,額頭觸地:“臣願率二十萬大軍駐守邊境,就算拚盡最後一滴血,也不能讓太子涉險!”
趙王丹轉身看向窗外,暮色已經漫過邯鄲城的角樓,遠處的叢台閣在陰雲中若隱若現,宛如趙國搖搖欲墜的國運。
案幾上的銅爐騰起嫋嫋青煙,趙王丹摩挲著腰間玉玨的指節微微發白。
二十年前,那個在武關會盟時,敢於怒目秦昭襄王的少年君主,終究在歲月的磨蝕下褪去鋒芒。
如今他不再願以趙國存亡為籌碼豪賭,他看著竹簡上平原君當年的諫言,恍然驚覺那些過往被自己嗤笑過的謹慎,竟成了此刻最穩妥的活局。
如今擺在他麵前的,要麽送太子入秦,換得片刻安寧;要麽拒絕秦國,麵臨鐵騎壓境。
最終,他緩緩閉上眼睛,眼角的皺紋裏積滿了疲憊,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一聲歎息從胸腔深處溢出,重得仿佛壓著整個趙國的命運:“傳旨,冊封太子佾為春平侯,即日起前往秦國為質,三日後啟程。”
趙王丹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帶著無盡的無奈和悲涼。
消息一經傳出,邯鄲城百姓議論紛紛。
有人對趙王的決定表示理解,認為這是為了趙國的和平;也有人對太子的命運感到擔憂,畢竟入秦為質,前途未卜。
繡樓中,少女們望著太子宮方向,悄悄為太子祈福;而在趙偃的府邸裏,密室的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像極了張開利爪的惡狼。
此時的趙偃,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他知道,他離自己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待太子入秦,公子就是趙國的破曉星芒!”郭開捧著酒樽,諂媚地說道。
趙偃盯著手中的玉玨,那是趙王丹賞給趙佾的生辰禮,如今卻在他掌心泛著冷光。
他忽然狂笑起來:“破曉星芒?不,我要做趙國的烈日,讓所有人都仰望著我!”
.........
在趙國的太子宮中,趙佾正站在房間中央,默默整理著自己的行裝。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案頭的一卷兵書上,那是他曾經日夜研讀的寶貝。
忽然想起十六歲那年,母妃親手為他在兵書扉頁題字:“願吾兒如趙括般驍勇,卻比他多三分審慎。”
此刻墨跡仍新,而兵書主人卻要以質子之身,被迫離開自己的國家,前往敵國為質,心中的苦澀,難以言表。
正當趙佾沉浸在回憶和感慨中時,一個侍女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個錦盒:“太子,這是王後臨終前留給太子的遺物。”
趙佾聞言,心中一痛,接過錦盒,緩緩打開。
隻見裏麵是一枚玉佩,玉佩上刻著一隻展翅飛翔的鳳凰,那是母妃的貼身之物。
他輕輕撫摸著玉佩,淚水不知不覺地模糊了他的雙眼。
母妃的音容笑貌,仿佛又在眼前浮現。
想起母妃臨終前的叮囑,他心中更是充滿了無奈和不甘。
他知道,自己肩負著趙國的未來和希望,不能輕易放棄。然而,麵對這殘酷的現實,他卻感到如此無力。
“太子......” 侍女欲言又止,目光落在牆角堆積的甲胄上,那是趙佾為抵禦秦軍特意命人打造的,此刻卻成了無用的擺設。
他想起昨夜在龍台宮,偷聽到父王與廉頗的爭執:
“若不送佾兒入秦,趙國必亡!”
“可送他入秦,與殺了他何異?”
“去把這卷兵書也裝上。”趙佾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侍女一愣,忙去收拾案頭書卷,卻見兵書下壓著半張帛書,上麵是未寫完的《強趙十策》,“屯田”“練騎” 等字被墨汁暈染,像極了他此刻混亂的心境。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趙佾慌忙用袖口擦拭眼角的淚痕,卻在抬頭的瞬間,看見趙王丹的貼身內侍弓著背走進來。
“太子,大王命老奴前來,給太子送件東西。”內侍說著,然後遞上一個精致的木盒。
趙佾接過木盒,打開一看,裏麵是一把劍,一把他再熟悉不過的劍。
這把劍,正是父王曾經佩戴過的劍,象征著趙國的榮耀和尊嚴。
“這把劍......”
趙佾注視著這把劍,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
“大王說,希望太子帶著這把劍,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忘記自己是趙人。”內侍的聲音在趙佾耳邊響起,將他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趙佾聞言,緊緊握住劍柄:“請你轉告父王,兒臣定當不負所望,縱使身處敵國,也絕不會辱沒趙國的尊嚴。”
內侍點了點頭,深深一揖,隨後轉身離去。
趙佾目送著內侍的背影消失在宮殿的轉角處,然後緩緩合上了木盒。
此刻的龍台宮,趙王丹正盯著案上未喝完的參湯發呆。當內侍傳回趙佾的誓言,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心中滿是無奈和痛苦。
他知道,自己這是在親手將兒子推向深淵,但他卻沒有別的選擇,為了趙國的百姓,為了趙國的未來,他必須這麽做。
“佾兒,希望你能理解父王的苦衷。”
他望著空蕩蕩的宮室,喃喃自語道,顯得格外淒涼:“父王不是不在乎你,隻是......父王要為趙國的百姓負責。”
說著,趙王丹的眼中泛起淚光。
他知道,這一別,可能就是永別。
但他隻能將這份痛苦埋在心中,繼續扮演一個冷酷的君王。
.........
三日後,趙佾站在太子宮的廊下,指尖輕撫過廊柱上斑駁的朱漆。
“太子,該更衣了。”
貼身內侍捧著秦國送來的質子服飾,微微顫抖著,聲音裏帶著難掩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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