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稚子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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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聽此言,秦臻緊繃的身體驟然一鬆,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喜悅瞬間衝上心頭。
    他疾步繞過屏風,隻見穩婆正將一個用柔軟繈褓包裹著的紅彤彤的小嬰兒抱到若離枕邊。
    嬰兒閉著眼,小嘴本能地一努一努,發出細弱的哼唧聲。
    若離疲憊至極,臉色蒼白,汗水浸濕了鬢發。
    但當她的目光觸及枕邊那蠕動的小小繈褓時,眼中迸發出無比璀璨的光芒,那是曆經痛苦後最純粹的幸福。
    她伸出手指,極其輕柔地碰了碰嬰兒嬌嫩的臉頰。
    秦臻在榻邊單膝跪下,一手緊緊握住若離的手,一手則小心翼翼地、虛虛攏住繈褓的邊緣。
    他看著那皺巴巴卻充滿生機的小臉,又看向虛脫卻滿足的妻子,喉頭滾動,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句低沉而飽含深情的話:“辛苦了,夫人。”
    這一刻,橫掃雍城的左庶長、運籌帷幄的少上造,隻是一個初嚐為人父的男人。
    家,這個字從未如此刻般具象而溫暖,成為他鐵血征途上最堅實的錨點。
    若離微笑著,眼中閃爍著幸福的淚光:“良人,給他起個名字吧。”
    秦臻沉吟片刻,目光深遠,緩聲道:“此子生於大秦掃蕩陰霾、乾坤初定、東出在即之時。願他如旭日初升,光明坦蕩,護佑家國安泰。便叫…‘秦安’吧。”
    “秦安…”
    若離輕聲重複,臉上笑意更深:“好名字…願吾兒…一生安泰…”
    話音未落,便因極度疲憊而沉沉睡去。
    秦臻這才抱著初生的兒子,感受著這微小生命的重量與溫熱,心中一片澄澈安寧。
    所有的權謀算計、萬丈雄心,鐵血抱負,此刻都化作了對這懷中稚子、對榻上愛妻最深沉的責任與守護。
    他知道,這短暫的溫馨將是下一次征途前最珍貴的休憩。
    鬼穀學苑添丁的喜訊,如同春風,很快便吹入了章台宮。
    嬴政正在批閱關於河套屯田進展的奏報,劉高輕步上前,臉上帶著由衷的笑意,低聲稟報:“啟稟大王,鬼穀學苑傳來喜訊,若離公主吉人天相,已平安誕下一位小公子,母子均安。”
    聞言,嬴政執著朱筆的手一頓,猛地抬起頭。
    那素來冷峻的眉宇瞬間舒展開來,露出一抹極為罕見的、真心實意的笑意,朗聲道:“彩!天佑忠良,此乃大喜!”
    他放下筆,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傳寡人口諭:賜少上造夫人若離公主東海明珠一斛,百年山參十支,以賀弄璋之喜,慰其辛勞。
    另賜小公子長命金鎖一副,麒麟獻瑞白玉佩一枚,願其平安康健,承父誌,成大器。”
    “喏!大王隆恩浩蕩,臣即刻遣人宣旨厚賜!”劉高躬身應道,臉上笑意更濃。
    此刻,嬴政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案頭一角,那白玉盅已被他珍而重之地收在了一旁。
    他腦海中不禁浮現秦臻此刻抱著那初生幼子該是怎樣的神情,那份初為人父的喜悅與責任……
    這思緒如同引線,月汝的身影,再次悄然浮現在心頭,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暖意。
    冠禮之後……他在心底再次默念那個承諾。
    .........
    幾天後,鬼穀學苑張燈結彩,喜樂喧天。
    章湣與涉英的大婚之日終於到來。
    秦臻一身常服,精神煥發,親自擔任主婚人與證婚人。
    他看著身著大紅吉服、英挺中帶著羞澀的章湣,又看向一旁同樣身著吉服、沉穩內斂、難掩喜色的涉英,再看兩位同樣光彩照人的新婦,心中感慨萬千,滿是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欣慰。
    在莊嚴的婚禮讚禮聲中,秦臻立於堂前,朗聲念誦祝詞,字字句句飽含著對兩對新人未來美滿的期許與祝福。
    “章湣聽言:爾今執雁為聘,迎娶淑女。望爾敬之愛之,持身以正,立業建功,琴瑟和鳴,不負家國。”
    章湣肅然拱手,聲音洪亮道:“湣,謹遵先生教誨!定不負妻室,不負家國!”
    “涉英聽言:爾今同心結發,共譜鴛盟。望爾相攜相扶,風雨同舟,忠勇不墜,白首不離。”
    涉英深深一揖,沉穩應道:“英,謹遵先生之命!此生定護吾妻周全,忠貞不渝!”
    秦臻目光掃過兩位新婦方向,語氣轉為溫和:“新人結發同心,今日禮成。願爾等如鬆柏長青,夫婦同心,家宅安寧,為我大秦再添忠勇棟梁。”
    “禮成~~~”
    隨著讚禮官的高唱,一時間歡聲雷動。
    宴席大開,觥籌交錯,鼓樂齊鳴,學苑弟子們輪番上前向新人敬酒道賀,笑語喧闐。
    鬼穀學苑沉浸在一片祥和的喜氣之中,仿佛隔絕了外界所有的紛爭。
    婚宴的熱鬧一直持續到深夜。
    送走最後一批賓客,府中漸漸安靜下來。
    秦臻獨自站在月色下的庭院中,望著兩對新人洞房的方向,聽著隱約傳來的歡聲笑語,又望向若離和幼子秦安安寢的內院,疲憊的麵容上露出滿足而寧靜的笑容。
    家宅安寧,妻兒康健,弟子成家立業。
    這短暫的閑暇,如同戰鼓擂響前最後的寧靜,讓他得以積蓄力量。
    他知道,驪山虎跳澗的鐵騎在等待他的號令,函穀關外的萬裏河山在等待他去征服。
    短暫的休憩即將結束,屬於帝國利刃的無上鋒芒,將再次指向東方六國的烽煙。
    風,似乎帶著函穀關外的金戈鐵馬聲,拂過他的鬢角。
    與此同時,章台宮深處,嬴政已處理完最後一份奏章。
    夜色已深,萬籟俱寂。
    他屏退左右,獨自走到窗邊。
    遠處,鹹陽城的燈火漸次熄滅,唯有天邊一彎新月,清輝灑落。
    他手中無意識地把玩著那枚溫潤的白玉盅。
    秦臻得子的由衷喜悅,章湣、涉英成家的圓滿,在他素來以江山社稷為重的胸懷中,漾開了一圈圈名為“人間煙火”的漣漪。
    這份煙火氣,不再遙遠模糊,而是與眼前這白玉盅緊密相連,與那個總是在他最深沉的疲憊時,奉上一盞溫熱湯羹的沉靜身影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