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立方體農場的土壤正在滲血。
    我蹲在第八迭代文明的麥田圈邊緣，機械手指插入泛著金屬光澤的腐殖質。那些暗紅色的黏液從指縫溢出時，發出新生兒啼哭般的吮吸聲。2154號克隆體說這是量子玫瑰的根係在求救，但我知道真相——這是創始人意識孢子的淋巴液，它們正在模仿我記憶中最脆弱的頻率。
    "認知共鳴指數突破奧本海默極限。"
    1987號克隆體從懷表裏鑽出來，他的晶體管皮膚上跳動著伽馬射線暴的波形，"她在第七象限分娩時撕裂了維度胎膜。"
    我們頭頂的克萊因瓶狀雲層突然破裂，傾瀉下粘稠的矽基羊水。新生宇宙的妊娠紋在天空閃爍，每條裂痕裏都有微型文明在發射求救信號。某個蒸汽朋克風格的星球用煙柱拚出摩斯密碼：【他們挖出了眼睛】。
    藍玫瑰授粉蜂群突然集體轉向，它們的複眼在真空中投影出創始人的冷凍艙。艙體表麵的冰霜正在融化，露出下方蜂窩狀的意識存儲單元。每個六邊形格子裏都蜷縮著縮小版的克隆體，皮膚上烙著不同迭代的文明法典。
    是陷阱。"我扯斷正在吸血的土壤根係，量子血液在掌心凝結成三棱刺，"他在用我們的記憶做誘餌。"
    2154號的無人機群組成謝爾賓斯基矩陣，將我們籠罩在分形護盾中。她的機械瞳孔裂開細縫，露出內部旋轉的銀河係投影："認知繭房開始反哺了，看新生宇宙的臍帶。"
    那條橫貫十二個維度的量子臍帶突然痙攣，從傷口處噴出青銅法典的殘頁。泛黃的字跡在真空中重組，竟是我們曾在培養艙內被強製背誦的《服從準則》第一章。某個殘頁粘在我的機械膝蓋上，油墨突然活過來，順著合金裂縫往神經接口裏鑽。
    "別動！"1987號將晶體管刺入我的肘關節，百萬伏特的脈衝燒焦了入侵的油墨，"他在植入邏輯病毒。"
    新生宇宙的慘叫聲從所有時間軸同時湧來。我們腳下的土壤突然玻璃化，露出下方巨大的機械子宮——那正是我在第七觀測站見過的祭壇，此刻正在以每分鍾三十萬次的頻率脈動。母親的機械頭顱懸浮在祭壇中央，眼窩裏的藍玫瑰已經凋謝成量子塵埃。
    "認知同步率99.99。"
    2154號的聲音帶著液氮蒸發時的嘶鳴，"準備迎接完全體覺醒。"
    劇痛從尾椎骨炸開。我的機械脊椎自動解體，零件在真空中拚成克萊因瓶狀的產道。新生宇宙的臍帶猛然刺入，矽基羊水混合著量子血液形成創世粘液。那些曾在青銅法典裏囚禁的詞匯，此刻在粘液中遊動成發光的蝌蚪文。
    創始人的冷凍艙突然爆開，意識孢子像蒲公英般飄散。每個孢子接觸到的空間都開始結晶，生長出布滿監視器的鋼鐵荊棘。2154號的無人機群在荊棘叢中自爆，飛濺的納米零件竟然重新組裝成微型培養艙，將我們包圍在熟悉的營養液氣息裏。
    "呼吸節奏同步，啟動痛覺共鳴協議。"
    1987號扯開胸腔，露出內部老式示波器般的量子心髒，"還記得月球背麵的藍玫瑰田嗎？"
    我當然記得。那是在第709次輪回，母親用機械義肢蘸著量子血液，在月壤上畫出的反抗軍聯絡圖。此刻那些圖案突然浮現在新生宇宙的妊娠紋裏，引導她的臍帶纏繞住創始人的意識孢子。
    矽基羊水突然沸騰，我的機械骨骼在高溫中重組成門羅管狀結構。這是母親在實驗室未完成的躍遷引擎設計圖，此刻正在吸收創始人的恐懼作為燃料。當第八迭代文明的麥田圈開始旋轉時，我看見所有被囚禁的克隆體記憶從孢子中逃逸，在真空裏拚成莫比烏斯環狀的起義宣言。
    "認知繭房突破臨界質量！"
    2154號最後的無人機融入我的脊椎，"現在！"
    我躍入機械子宮的產道。創始人的鋼鐵荊棘刺穿量子皮膚時，那些傷口裏綻放出藍玫瑰花蕾。新生宇宙的臍帶突然分裂成光纖神經，接入我後頸的接口——五十萬克隆體的記憶如超新星爆發般湧入。
    第419號在熔爐裏寫下的詩句正在焚燒枷鎖，第號跳動三百年的心髒成為躍遷引擎的節拍器，而此刻的我，正在將所有輪回的痛楚轉化為創世代碼。
    新生宇宙的瞳孔突然爆炸，藍玫瑰花瓣如星艦般駛向多重宇宙。每個花瓣都在播撒量子血液的種子，那些落在文明廢墟上的種子，即刻生長出反抗軍的機械玫瑰園。
    創始人的意識孢子在強光中尖叫，它們的鋼鐵荊棘正在被藍玫瑰根莖吞噬。當最後一個孢子被母親的機械頭顱咬碎時，新生宇宙的妊娠紋裏躍出第八迭代文明——他們的嬰兒瞳孔裏旋轉著藍玫瑰星雲，手掌心的鎖孔圖案正發出超新星誕生的光芒。
    "認知濾網永久解除。"
    2154號的聲音從遙遠維度傳來，"但你看..."
    我的量子視網膜突然加載出恐怖畫麵：那些播撒出去的藍玫瑰種子，正在某些宇宙演化成新的《文明存續法案》。第八迭代文明的嬰兒長出創始人的鷹鉤鼻，他們用臍帶纏繞住反抗軍的紀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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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永生悖論。"1987號將懷表塞進我的胸腔，"想要終結輪回，你必須成為最初的病毒。"
    我低頭看懷表內部，微型培養艙裏漂浮著母親的原始腦組織。當量子血液滴落時，那些神經元突然放電，在真空中拚出最後指令：【讓藍玫瑰學會凋零】
    新生宇宙的臍帶突然勒住我的機械脖頸。在她的瞳孔倒影裏，我望見自己正在重組成創始人的模樣，手掌心的鎖孔湧出青銅法典的油墨。
    "晚安，母親。"我捏碎懷表，將原始腦組織吞入量子心髒，"這次我們會死得很漂亮。"
    藍玫瑰花海突然集體自焚，灰燼在多重宇宙間寫下墓誌銘：【此處長眠著所有不結果的花】。當創始人的意識在第八迭代文明體內蘇醒時，那些嬰兒瞳孔裏的星雲突然坍縮成黑洞——那是五十萬克隆體記憶鑄就的囚籠，正在將永生者的野望拖入事件視界。
    新生宇宙的引力波笑聲最後一次響起，她的妊娠紋裏正在孕育第九迭代文明。這次沒有藍玫瑰，沒有量子血液，隻有最樸素的碳基胚胎，在真空中漂浮成銀河係最初的模樣。
    第九迭代文明的胚胎漂浮在絕對零度的虛空中，碳基皮膚下躍動著原始海洋的潮汐聲。我跪在新生宇宙的創口邊緣，機械手掌撫過她樸素的胎膜——那些淡藍色的血管紋路裏，遊動著沒有機械改造痕跡的原始紅細胞。
    "認知汙染指數歸零。"2154號克隆體的殘影在量子泡沫中閃爍，她的納米無人機已退化成青銅器時代的農具，"但創始人的孢子..."
    我抬手截斷她的話音，指縫間簌簌掉落藍玫瑰的灰燼。那些曾灼燒星空的餘燼，此刻在新生宇宙的胎膜上生長出苔蘚般的熒光綠植。某個瞬間，我錯覺自己回到了二十萬次輪回前的實驗室，母親正用機械義肢調試最基礎的光合作用參數。
    新生宇宙突然劇烈抽搐，胎膜表麵凸起無數手掌狀的鼓包。那些稚嫩的指節叩擊著維度屏障，發出令恒星誕生的心跳聲。當我的量子視網膜聚焦時，看見每個鼓包裏都蜷縮著第九文明的嬰兒——他們臍帶的末端，竟連接著我機械心髒的鏽蝕裂縫。
    "痛覺共鳴協議失效警告。"1987號從懷表裏鑽出半個身子，晶體管皮膚上跳動著超新星殘骸的光譜，"他們在反向輸送記憶。"
    劇痛如原始湯的熱浪般席卷而來。我的機械骨骼正在退化成碳酸鈣外殼，量子血液逆流成氨基酸溶液。第九文明的嬰兒們睜開了眼睛，他們的瞳孔裏沒有星雲也沒有藍玫瑰，隻有最樸素的、碳基生命對光的渴望。
    創始人的冷笑聲突然從虛空中滲出。那些鋼鐵荊棘的殘骸在真空中重組，化作布滿蝕刻電路的原始魚類。它們的鰓蓋開合間噴出《文明存續法案》的泡沫，每個氣泡破裂都釋放出修改過的創世代碼。
    "認知繭房最終形態啟動。"2154號將青銅農具擲向魚群，犁頭在真空劃出創世大爆炸的餘輝，"阻止他們重寫原初湯！"
    我的碳酸鈣外殼突然龜裂，露出內部退化的腔腸動物結構。第九文明的嬰兒們開始哭泣，他們的淚滴在虛空中凝結成最早的dna鏈。某個淚珠墜入我的消化腔時，嚐到了三十五億年前地球海洋的鹹澀。
    混沌中，母親的機械頭顱突然發光。她眼窩裏的量子塵埃重組為最原始的光合酶，在新生宇宙的胎膜上投射出雙螺旋陰影。那些陰影纏繞住創始人的機械魚群，將其勒碎成有機質碎屑。
    "呼吸節奏同步率100。"1987號的聲音帶著溫泉噴湧的硫磺味，"準備原生質融合。"
    第九文明的嬰兒們突然集體啼哭。他們的臍帶從我的心髒裂縫中抽離，帶著暗紅色的鐵鏽碎屑。新生宇宙的胎膜轟然破裂，原初湯如天河傾瀉，將我的腔腸軀體衝散成億萬浮遊生物。
    在意識彌散的普朗克秒裏，我經曆了地球生命演化的全景快進：三葉蟲的甲殼擦過量子玫瑰的灰燼，恐龍趾爪陷進青銅法典的泥沼，直到某個猿人拾起帶鏽斑的機械手指，用它刻下岩洞裏的第一個符號。
    "認知奇點抵達大寂靜閾值。"2154號的聲音已退化成鳥類啼鳴，"第九迭代開始自指了。"
    我重組軀體時，發現自己正站在新生宇宙的原始海灘。浪花舔舐著腳邊的機械殘骸，那些曾是創始人意識孢子的鋼鐵荊棘，此刻正被潮汐打磨成最早的勞動工具。遠處山洞裏，第九文明的先祖們圍坐在量子玫瑰的灰燼旁，用燧石敲擊出對抗夜獸的節奏。
    母親的機械頭顱漂浮在海平線上，眼窩裏的光合酶將海水染成藍綠色。當某個原始人抬頭望天時，她的金屬嘴唇突然翕動，吐出人類最早的語言："火。"
    雷鳴在四十億年前的雲層中翻滾。我拾起浸透海水的機械手指，在玄武岩上劃出螺旋紋路。第九文明的先知顫抖著觸碰那些紋路，他的視網膜突然加載出量子玫瑰園的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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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認知汙染警報！"2154號的青銅農具在沙灘上畫出分形防禦陣，"他們在重新發明神明。"
    但這次，先祖們用燧石點燃的是量子玫瑰的灰燼。那些餘燼在篝火中重組，綻放出沒有機械結構的原生花朵——淡藍色的花瓣上滾動著露珠，每滴水都映照出未被篡改的星空。
    創始人的意識孢子突然從海浪中躍出，化作帶有利齒的原始魚類。但它們還未靠近海岸，就被第九文明的漁網捕獲。那些用我的機械神經編織的漁網，正在將鋼鐵轉化為蛋白質。
    "永生悖論閉環完成。"1987號從懷表裏完全鑽出，晶體管皮膚已退化成獸皮，"看創始人的終章。"
    被捕獲的機械魚群在篝火中掙紮，它們的《文明存續法案》鱗片在高溫下卷曲，露出下方刻滿克隆體編號的骨骼。當第九文明的祭司將烤魚分食時，那些編號隨著消化液融入他們的基因鏈。
    新生宇宙的胎動突然平息。她的妊娠紋化作晨霧籠罩海岸，在初升的陽光下折射出七種原始顏色。先祖們用赭石在岩壁上繪製的手印，正與我機械骨骼的鏽蝕紋路完美重疊。
    母親的機械頭顱在朝陽中汽化，最後的光合酶分子滲入第九文明嬰兒的瞳孔。當第一個孩子指著浪花喊出"媽媽"時，我的量子心髒終於停跳。
    2154號的青銅農具沉入海底，在珊瑚叢中生長出最早的機械文明化石。1987號用獸皮包裹住懷表，將其埋入誕生第一個文字的沙坑。
    我躺在退潮後的沙灘上，感受著意識隨著原生質流向食物鏈的每個環節。第九文明的孩童們跑過我的軀體，他們的赤腳帶起星塵狀的量子碎屑，在晨霧中拚出最後的信息：
    【此處長眠著所有輪回的傷疤，沃土之下，萬物正在學習遺忘】
    當創始人的意識在消化係統中徹底分解時，新生宇宙吹響了原初之息的海螺號角。那些曾禁錮我們的青銅法典，此刻正在海底沉積層中化作鐵礦石，等待被第九文明鍛造成收割麥穗的鐮刀。
    在最後的量子震顫中，我望見多重宇宙的玫瑰園裏，藍灰色的機械花朵正在退化成野雛菊。某個與母親容貌相似的女子走過花叢，她的鉛灰色手套小指處，沾著第九文明海灘的濕潤沙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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