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在航行的這些日子裏，凱森曾嚐試過許多方法，想要找到最後一塊鑰匙碎片。
    比如趁著張成不在時偷偷搜查他的房間，又或是當諾亞號遭遇異類襲擊，安排人員以保護的名義接近張成，可鑰匙既不在張成房間，也不在張成身上。
    凱森的臉色陰沉，咬牙問：“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張成聳了聳肩，依舊沒有回頭：“我的意思很簡單，凱森先生，別那麽著急，等找到被藏起來的文明後，我自然會將最後一塊鑰匙碎片拿出來的。”
    “況且，你真正想要的不應該是一塊鑰匙的碎片，而是整個被藏起來的文明。”
    比起凱森，張成更在意此時的花。
    自從登陸北極後，花的臉色顯得有些凝重。
    他很少在花的臉上看到這種神情。
    花告訴張成，她在這裏感覺到一個極為強大的存在，但很奇怪，這種感覺仿佛就在他們身邊，觸手可及；又仿佛相隔甚遠，遙不可及。
    可放眼望去，卻又什麽都沒有。
    北極的寂靜近乎恐怖。
    斯德瑞爾為了探索北極特意研發的機器在冰原上爬行，發出細微的嗡鳴。
    它們形似蜘蛛，金屬足肢鑿開凍土，掃描儀一遍遍掃過地麵，卻始終沒有發現。
    一天、兩天、三天……
    直到第二十八天，機器終於探測到了動靜。
    大約位於北極中心地帶，極深的位置，存在著一種緩慢、規律的震動。
    凱森等人狂喜，以為找到了新文明的入口。
    可當他們滿心歡喜前往信號源，並開始挖掘時，冰層下露出的不是遺跡，而是……水？
    “不對！”看著冰層斷麵，張成臉色慘白。
    他似乎意識到什麽，繼續道：“這不是水，這些東西應該是……血！”
    一種澄淨到近乎透明的血。
    “北極的冰川已經融化了，而我們……正站在某個龐然大物的身上！”
    張成終於明白花感覺到的那個極為可怕的存在是什麽了。
    因為他們正站在這東西的身上，所以花才會覺得那個存在無處不在，卻又十分遙遠。
    現在的“北極”，是一隻無比龐大的異類。
    探索機器檢測到的震動是它的心跳，因為體積過於龐大，相對於人類的心跳才會顯得極為緩慢。
    這隻異類的體溫極低，但異類本就不能用已知的常理去解釋。
    仿佛回應眾人的恐懼，整片冰原突然震顫起來。
    “我們這麽久的努力，都白費了？”凱森的臉色十分難看。
    他抬頭看著這片廣袤的冰原，依舊覺得難以置信：“新人類的文明，已經沒了？”
    凱森咬著牙，回頭朝著其他人嘶吼：“返航！立刻返航！”
    他不想死在這裏。
    但在離開前……
    凱森猛地拔槍對準張成。
    他要殺死張成，這是羅納德交給他的任務。
    如果不能讓張成為他們所用，那麽，就在找到新文明後將其殺死，絕不能讓他活著回去。
    可當他準備扣下扳機時，一條藤蔓不知何時纏住了他的手臂。
    花出手了，人造人也出手了。
    “不對……不是這樣的……”張成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著，恍惚中有什麽東西若隱若現。
    有一件事，他似乎從一開始就弄錯了。
    所有人都以為，鑰匙是用來“開門”的。
    張成也不例外。
    他想象過北極藏著一座巨大的遺跡，又或是像昆侖山那樣的聖地，需要將鑰匙嵌入鎖孔，才能打開進入新文明的大門。
    但萬一……
    從一開始就沒有門呢？
    又或者，門根本不在物質世界呢？
    新人類為了躲避其他文明的追殺，以自降維度的方式進行躲藏，卻依舊保留著跨越維度的力量。
    第一代人類或許沒有完全繼承這股力量，但哪怕他們隻繼承了一點，也能將文明藏在人類的認知之外。
    極北之地並非文明藏匿的地點，而是坐標，隻有當鑰匙位於這裏的時候，才能打開新文明。
    “鑰匙不是用來開門的，而是用來‘看見’門的！”張成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
    當然，這隻是他的猜測。
    “凱森，把鑰匙碎片拿出來！”張成衝著凱森喊道。
    見對方沒有行動，張成催促道：“快點啊！如果你還想看到新文明的話！”
    “花，把鑰匙碎片給我！”
    花沒有猶豫，當著其他人的麵張開“花瓣”，從身體裏將碎片取了出來。
    凱森之所以一直沒有找到張成藏起來的鑰匙碎片，是因為碎片根本不在張成身上，而是藏在了花的身體裏。
    藤蔓將碎片遞到張成手裏，凱森猶豫了一下，對著身旁的人點了點頭。
    那人抱著一個金屬盒子，隨著密碼、指紋以及虹膜的多重驗證，裏麵經過重新拚裝的鑰匙出現在眾人眼前。
    多麽熟悉的東西啊。
    張成快步跑了過去，將手裏的碎片嵌入鑰匙當中。
    鑰匙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整片冰原開始扭曲。
    天空撕裂，極光化作流淌的代碼，而他們腳下那隻龐大至極的“異類”，軀體逐漸透明，露出其下——
    一座倒懸的城市。
    它如同鏡中的幻影，沒有實體，卻真實存在。
    街道上行走著模糊的人影，建築風格古老而陌生，仿佛另一個維度的投影，一片祥和，讓人莫名向往。
    “這就是新文明嗎？！”一旁的凱森大笑著，歡呼著，長達一年的航行沒有白費，他終於找到了新的文明。
    “看啊，多麽宏偉，多麽壯觀啊！”
    “這才是真正的文明，我們的世界，在新文明麵前根本一文不值！”
    凱森的語氣越發激動，他手舞足蹈地喊著：“都是我的，這些都是我的！”
    “從今往後，沒有人可以命令我了，我的名字將被世人銘記，我將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
    不僅是他，其他斯德瑞爾人同樣如此，他們發了瘋似的歡呼雀躍，可張成猛地意識到這些人的狀態有些不對勁。
    他們口中所描述的畫麵，似乎和自己看到的不一樣。
    而且，與其說此時的他們是因為找到新文明感到興奮，倒不如說是……
    陷入了某種深入意識的幻境。
    這種情況，曾在林一身上也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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