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李樓村趙起來家，孫叫枝才把為什麽和趙起來一起來李樓村的原因說給她聽。
    孫叫枝將一個包了好幾層的黑色塑料袋子從隨身的挎包裏拽出來，遞給趙起來。
    這個一定要收好，孫叫枝說，裏麵是你家的五萬塊錢和你奶奶葬禮上收的份子錢，份子錢一共是六千多一點兒，我讓你舅爺爺留下了一些，明天給你奶奶辭靈，請幫忙的人吃飯喝酒抽煙，估計也得花小兩千。這是剩下來的全部錢款，你的五萬塊你一定要保存好，這剩下來的份子錢也都給你。
    趙起來說，都給我怎麽辦？你們不花了？
    孫叫枝沒說他和趙振邦花不花，隻是說讓趙起來要千萬千萬保存好。
    看媽媽的神色十分凝重，好像有什麽大事兒要發生似的，就問她，一開始給奶奶辦葬禮的時候，你就焦慮，現在馬上就要送奶奶下地，事兒就要結束了，還有什麽使你焦躁的？這樣下去，能把人拖垮了！俺媽，你要往前看，不要想那些壞人幹的壞事兒！趙厚遠不是逼咱們把奶奶埋到公墓裏去嗎？咱們不也聽他的，答應他準備明天就把奶奶送進公墓嗎？難道他還要幹什麽？
    孫叫枝說，我的乖乖，你算是問對了，趙厚遠還要讓我們交公墓管理費！
    趙起來想了想，問，公墓管理費攤多少錢？
    孫叫枝說，一共兩千塊錢。
    趙起來想了想，說，兩千塊錢咱們給。
    孫叫枝說，就不給他，一個村子裏為什麽有的人可以不埋在公墓裏，不交管理費，憑什麽我們家就該把你奶奶埋到公墓裏去？雨天淹墓坑，旱季刮白毛子風！哪裏來的風水？風、水倒是有，但那是給人家帶來黴運的惡風惡水。欺負我們家無權無勢沒有人，逼著把你奶奶埋到那裏就算了，還妄想從我這裏要管理費，門都沒有。
    趙起來說，俺媽，咱們家不交公墓管理費，如果趙厚遠來硬的，不讓咱們家出殯怎搞？
    孫叫枝說，我都想好了，你別問，車到山前必有路，我自有辦法。明天是你奶奶起靈下地，我估計趙厚遠最終非得阻攔不讓出殯不可。到時候，我有辦法，你先不要問我怎搞，等明天我一躺在地上打滾，身上淌血，你就叫文祥拎起棍子打“皮匠子”趙厚遠。
    趙起來著急說，俺媽，你要搞什麽？
    孫叫枝說，你不要問。
    趙起來說，你別出亂子了，兩千塊錢我替你出，交給他們算了。
    孫叫枝說，這錢不能給他，你不知道掙一分錢有多難，這兩千塊錢都夠還二分之一的房貸了。你不要勸我，在這兩千塊錢的事兒上，誰也勸不了我！你性子太軟，給你說不行，等會兒回到趙油坊，我親自交代文祥。
    趙起來看說服不了媽媽，隻好心下忐忑，把孫叫枝給她的錢藏好，二人各懷心事兒，匆匆往趙油坊村回趕。
    事情果然像孫叫枝想像的那樣，孫叫枝帶著趙起來連夜回到趙油坊村，剛到院子門口，就聽見裏麵一片嘈雜：趙厚遠帶著好幾個人在燈影子裏和趙振邦爭吵，讓趙振邦馬上交公墓管理費。
    趙振邦披麻戴孝一身白，杵在棺材前頭，說家裏沒有錢，僅有的一點兒錢都因為給他媽媽辦葬禮花完了。
    趙厚遠不相信，說他每天都派人盯著賬桌子來，這幾天少說也得收了好幾千塊錢，他們家兩千塊錢的公墓管理費都不願意繳，連一點公德心都沒有！
    趙振邦說，公德心有一個人沒有，但那不是我。
    趙厚遠說，既然你們家在村公墓埋人，憑什麽不繳管理費。趙振邦說，誰願意在公墓裏埋人？我們根本都不同意，你要是不強迫，我們根本都不願意！
    趙厚遠不想再與趙振邦磨嘴皮子，看見記賬的孫叫枝表舅正要離開，叫跟他過來的一個年輕人攔住他， 說，那個人是收賬的，錢都在他身上。
    年輕人人高馬大，一下子就將孫叫枝表舅擋在身前，讓他把收到的錢都拿出來。
    孫叫枝表舅攤開手說，收到的賬都不夠每天開銷的，哪裏還有結餘？
    說著打開收錢的皮包，撐著口子讓年輕人看：隻有幾張十塊二十塊的零錢在皮包的最底下皺巴巴躺著。
    要不，等明天看還有沒有前來出禮的，如果有人來出禮的話，我替他們家答應你，保證交公墓管理費，孫叫枝的表舅說。
    趙厚遠正要說點什麽，轉臉看見孫叫枝站在門口，推著趙起來準備進院子，說，正好，還是公墓管理費的事兒，你表舅答應明天給錢，我們先說好，明天不交錢，你婆婆就別想出這個門！
    孫叫枝的表舅事前沒有征得孫叫枝的同意，擅自做主答應明天交公墓管理費，怕外甥女兒不滿意生氣，急忙解釋說，我說的明天繳費，是有前提的，如果明天有人來出禮的話，這個管理費才能交，如果明天沒有出禮的人來，我們拿什麽交管理費？
    趙厚遠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孫叫枝的表舅，說，你是外村的，哪裏知道我們這個具有創新性的項目，受到縣上的表揚有什麽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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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叫枝的表舅說，縣裏表沒表揚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因為搞公墓的事兒，整個趙油坊村的村民沒有一個滿意的，一個項目得不到廣大村民的讚同認可，光得到縣上的表揚有什麽用？自古以來，得民心者得天下，你這不得民心的東西，估計長久不了，早晚得噎熊！
    趙厚遠一聽，孫叫枝的表舅這不是罵他嗎？氣急敗壞說，你算個什麽東西？敢在趙油坊指指戳戳！
    孫叫枝的表舅說，你怎麽罵人呢？在人家靈前罵人，小心半夜鬼抓你！
    趙厚遠說，哪一個先罵的人？你說誰是不得民心的東西？
    孫叫枝的表舅說，我說不得民心的東西，你別心虛，我說不得民心的東西是你們村搞的公墓項目，你是村長，是縣上表揚過的村幹部，我哪裏敢說你不是個東西！
    趙厚遠說，你知道我們公墓的項目是縣裏支持且讚同表揚的項目就可以了。你可以回去在你們村宣傳一下，方便的話，讓你們的村幹部過來參觀學習。
    孫叫枝推著趙起來，從趙厚遠身邊經過，也沒有搭理他，徑直進了靈堂側旁的臥室。趙厚遠再次交代孫叫枝的表舅說，記得明天出殯前，把管理費及時交上來，我明天帶人親自過來收。
    孫叫枝的表舅說，我還是那句話，隻要有人來出份子禮，交公墓管理費的事兒，都不要振邦和叫枝安排，我自己做主就可以把管理費交給你！
    趙厚遠聽出來了，孫叫枝表舅話裏有話，有些不耐煩，說，你什麽意思？明天沒有人過來出份子禮，管理費就不交了？
    孫叫枝的表舅說，別說別人了，就是你，作為一村之長，自家村子裏的村民趙振邦的媽媽死了，到今天為止，我也沒有看見你出份子！
    說著就從隨身的皮包裏掏出記賬簿，從頭到尾嘩嘩翻了一遍。趙厚遠說，出份子都是有來往的，你一來我一往，你不來我哪裏往？隻要有來往，我肯定不會落下。你說那話就是不負責任了，我家有事兒孫叫枝和趙振邦去出了份子，他們家有事兒，我肯定會還禮。
    孫叫枝表舅說，據我所知，你剛當上村長那年，你爸爸得病死了，叫枝和振邦兩個人到你家去出了三百塊錢的禮，這才多少年！趙厚遠說，這沒有事兒，他們給我出沒出禮，我家裏有賬本子，誰出禮，誰沒有出禮，都一筆一筆在上麵記著呢？我回家看看就知道了，我不會弄錯。
    孫叫枝的表舅說，回去好好看看吧，明天抓緊來出禮，有了你出的這份禮，離他們家湊齊公墓管理費就快了！
    趙厚遠說，你不要打岔，明天不交管理費，你們就別想出殯！
    說著帶人離開了孫叫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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