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起來對孫叫枝說，俺媽，你剛才說給文祥找活兒幹，在哪裏找的？
    孫叫枝說，你剛才問我幹什麽去了，我就是托人給文祥找活兒幹去了，人家答應給找，我還得等人家的回話。在哪裏幹，幹什麽，人家不說我也不知道，且等著吧。
    因為兩個孩子都交給李文祥七十多歲的表嬸帶，一則孩子小，二則表嬸子年紀大，李文祥和趙起來乘出租車連夜趕了回去。
    過了兩天，孫叫枝接到張朝輝的電話，說為李文祥找了一份合適的工作，就是不知道孫叫枝願不願意讓他女婿去幹？
    孫叫枝說，隻要能掙錢，別人能幹，文祥也不含糊，一樣能幹！
    張朝輝一開始沒有說為李文祥找到了什麽工作，先說這兩天托人替李文祥找了好幾份工作，可都是因為李文祥是個啞巴，又不識字，人家單位不願意要他，才不得已找了這份工作。
    張朝輝舉例子，說比如，他托人找到一家物流企業，人家一聽是個啞巴且不識字，負責人講，這沒辦法留他，給人家送東西，不認識物流單上的字兒，又不能說話，你怎麽打電話叫人？再比如，還幫他聯係到一家新華書店的倉庫管理員，主要是幫人家往貨車上裝卸書、簿，另外幹些雜活兒，人家願意要他，但是給的工資不高，一個月保底一千塊，餘下的收入主要看你的上下貨物的量。有時候書店一個月才進一車貨，上下一車貨，也才有二三百塊錢的收入，在那幹掙不到錢。
    說了一氣子，也沒有提到最後他為李文祥找到的是什麽工作。孫叫枝沉不住氣，直接問張朝輝最終替李文祥找到了什麽活兒？
    張兆輝這才把為李文祥找到的工作說出來。
    張朝輝為李文祥聯係到的活兒，是在縣殯儀館上班。一聽說讓李文祥到殯儀館幹活兒，孫叫枝根據李文祥的條件，猜測差不多是與屍體打交道，她的心情一下子灰暗起來，半個身子都有些冰涼。
    孫叫枝在電話裏遲疑了一陣沒有說話。張朝輝感覺出她的不滿，也沒有說給李文祥找的是什麽工種，就說他能理解孫叫枝的心情，誰願意讓自己家的人整天跟死人打交道呢？但是這份工作確實也不錯，對個人的發展前途也很有關係。縣殯儀館的館長是張朝輝的同學，雖說關係不是多親密，但由於平時隔三差五有業務聯係，也能說得上話。那館長聽說張朝輝托他找一份薪資三千朝上的活兒，就問張朝輝什麽人要找工作？因為一般情況下願意到殯儀館找活兒幹的人很少，館長很是好奇。張朝輝說，要找活兒幹的人，是他老家的親戚，四十多歲張朝輝故意降低歲數），體質不錯，就是不能說話，是個啞巴，但聽力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因為是個啞巴，所以聽力器官特別發達，比正常人的聽覺要好得多，能認識簡單的一些字。
    館長說，雖然說殯儀館的活兒不大招人喜歡，但崗位卻基本滿員，為李文祥安排工作的事兒他還得綜合考慮一下，估計問題也不大，主要是上天還有一個人通過關係來找他，問能不能讓他的親戚過來幹，上天把這事兒交代給副館長安排了，不知道可曾落實到位，如果還沒有落實，或者落實了，人還沒有到崗，找個理由推辭掉，把張隊長說的李文祥安排過來上班。
    張朝輝是上午找的館長，下午館長就回話了，說讓李文祥最近幾天就過來上班吧。
    聽了張朝輝的解釋，好像殯儀館的工作不僅不是沒有人願意幹，而且還比較搶手，孫叫枝心裏這才好受一點兒。剛才替自己女兒委屈的情緒寡淡不少，問張朝輝火葬場的場長殯儀館是新興的說法，孫叫枝不習慣，還是延續舊稱）給李文祥安排的什麽活兒？
    張朝輝說，聽說是接運工。
    孫叫枝除了自家的親人去世，不得已才到火葬場吊唁之外，一般她不願意去那個地方，也怯於了解殯儀館裏的一些流水程式，看見那裏麵的工作人員，也不願意接近他們。因此，問張朝輝接運工是幹什麽的？
    張朝輝說他也不是太了解，根據他的工作經曆，應該是去死亡現場將屍體拉到殯儀館去。
    孫叫枝想起了血淋淋的車禍現場，皺著額頭說，遇到車禍，豈不是還得把屍體碎塊拚湊起來抬到車子裏去？
    張朝輝沒有接她的腔，轉到了該工作的其他方麵，說聽館長講，一開始每月給四五千，以後還會往上漲，還聽說民政局每隔幾年，準備給工作三年以上的人轉正，納入事業編製。如果李文祥好好幹的話，有他在中間斡旋，也有可能轉為正式工作人員。
    工資和前景都比較滿意，主要是活兒有些嚇人，孫叫枝把自己滿意的和擔憂都說了出來。
    張朝輝說，那有什麽？人人都會死，人跟動物沒有什麽區別，咱們人覺得好像自己掌控了地球，是地球的主人，殊不知人家老虎、獅子、豹子，甚至那些狗和小貓怎麽看人類呢？在那些動物的世界中，它們不知道怎麽說你人類呢？對你人類的惡行，進行指責，甚至抨擊謾罵，隻不過他們的群體比較弱小，抵敵不過人類罷了。所以包括李文祥在內的那些前去火葬場張朝輝順從孫叫枝的稱呼）工作的人，當然也包括咱們這些人，就把那些死去的人的屍體當成動物屍體就好了，其實人類和動物在情感上沒有什麽區別，我倒覺得，那些動物們之間的情感比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還要密切。其實說明白了，人的生老病死跟動物真的沒有質的區別，都是這樣，長期與屍體打交道，就比如我，反而對人生看得比較透徹，同樣遇到一些事情，我的情感衝動，應該比你們要少得多。沒有事兒，時間長了，接觸多了，一旦習慣了，就沒有什麽感覺，不存在什麽怕不怕的。給的工資滿意嗎？
    孫叫枝聽張朝輝說了一大氣子，心裏堵著的疙瘩紓解了一些，感覺好受多了。特別是每月的薪資能上四五千塊錢，而且如果幹得好的話，且張朝輝能兌現自己的承諾，李文祥還有可能轉為國家的正式工作人員。
    考慮到這份工作的特殊性，張朝輝讓孫叫枝全家商量好了再給他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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