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叫枝心思煩亂，在家坐臥不寧，實在等不下去，她決定去狀元府小區的售樓部問問情況。
    銀行不給李文祥貸款無外乎征信有問題。因為購房者的征信問題開發商不給退房款，她隻是耳聞，沒有目見，具體情況是什麽樣，她也沒有切身體會，她要當著開發商的麵搞個清楚明白。
    孫叫枝來到狀元府小區售樓部的時候，已是下午六點半左右。
    售樓部裏三個一群，五個一堆，看穿著，那些人裏麵，有貌似買房子的客戶，也有賣房子的置業顧問，相談都甚歡。
    孫叫枝看了一圈，也沒有找著夏胡爍。售樓部人聲嗡嗡，令人壓抑，孫叫枝本來心情就不好，索性爬到二樓去等夏胡爍。
    售樓部的二樓是樣板房，裏麵也有趙起來所選房子的樣板。當初，孫叫枝和趙振邦都上來參觀過，夏胡爍喊來兩個男置業顧問，熱情洋溢地把趙起來抬到樓上。那時候，他們一家都心懷憧憬，滿腦子希望，現在孫叫枝再看見趙起來所選房子的樣板，與以往所見感覺明顯不同,原先看那房子感覺承載著全家人的幸福，而今覺得它就像一堆蒼耳在心尖子上滾來滾去。
    如果李文祥的征信問題處理不好，趙起來不僅得不到房子，就連已經繳付的首付款也要不回來。
    孫叫枝走進樣板房。樣板房裏麵的裝潢是夠豪華的，每一樣裝飾物都閃閃發光灼人眼，處處煥發出高貴氣息。搞樣板房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吸引人買房子，裝飾材料盡其所能，有多好的料子就用多好的料子，一點兒都不惜錢。
    相比之下，孫叫枝家的裝潢就遜色多了，從花銷上來說，估計連開發商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樣板房裏床鋪、桌椅、板凳一應俱全，設置得跟居家過日子一般樣，什麽都不缺。
    孫叫枝無心觀景，除了身累，心情也不舒暢，她在餐桌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
    此時，房間裏又進來兩三個女人，把廚房，衛生間、主次臥和客廳挨排都很仔細地看了一遍，然後才停在孫叫枝跟前。
    一個女人看了一眼孫叫枝，對同來的另外兩個女人說，這個戶型不錯，正是我喜歡的。其中一個女人說，買房子跟買其他東西一樣，你喜歡別人也喜歡，你想買別人也想買，如果房源有限，就看誰先出手了，誰先出手誰就能買到，稍慢一點兒就失去了機會！
    孫叫枝看了看她們，因心裏有事兒，對任何有關購房賣房的信息一概不感興趣。對在她跟前說話的客戶也不想搭理，遂走出樣板房，到外邊休閑區的椅子上坐著。
    過了一會兒，天色暗沉，孫叫枝起身走到陽台圍欄那兒往下看，想看看夏胡爍來了沒有，哪知沒看到夏胡爍，卻看見售樓部裏人頭攢動，女人嘰嘰喳喳鬥嘴小鳥似的喧嘩聲傳到樓上來了，隻見二三十口子老、中、青婦女裏三層外三層，圍成一個圈子，把一個年輕男子團團圍在中間。
    這時候二樓的樣板間展示區，除了孫叫枝，其他人一個也沒有了，樓上的照明燈也都熄滅，樣板房諸多房間於黑暗中張著大嘴，陰森森令人害怕。
    孫叫枝沿著螺旋樓梯走下去。 到了一樓，她才聽清那一堆人在說什麽。
    你上午來了嗎？被圍在中間的年輕男子問與他麵對麵的一個女人。
    我上午來了，那個女人言之鑿鑿地回答。
    孫叫枝從人縫子裏看見雙方問答之後，那個年輕男子在一個小本本上記下一筆。完了，又問一個，你上午來了嗎？答，上午來了。隨即又記下一筆。
    孫叫枝側耳細聽之時，忽然看見擠在人堆裏的，還有剛才在二樓樣板房裏商議準備買房子的那三個婦女，
    她頓時驚詫起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房托？
    剛才那些嘰嘰喳喳圍在一起的婦女，逐一回答了那個年輕男子的問話後，從盡裏頭擠出來的。
    孫叫枝假裝自己是一個前來尋找工作的人，問，你們這裏還要人嗎？
    一個耳朵上戴著黑色藍牙耳機的婦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你想幹什麽？
    孫叫枝說，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幹。
    帶黑藍牙耳機的人說，我們這都是隊長統一安排的，你得找隊長，由隊長決定收不收你，你家哪裏的？
    我離得近，孫叫枝答，就在這附近不遠。
    帶黑藍牙耳機的人說，你的意思是找個離家近的活兒是吧？
    還沒有等孫叫枝回答，她又說，那可不行，我們這些人，隊長說什麽時候調動就什麽時候調動，上午時間，有可能前兩個小時在這個小區售樓部，下兩個小時又被調到另外一個小區的售樓部去了，都不一定的，有時候，開發商急需人頭，我們中午還不一定能回家。
    孫叫枝終於聽明白了，這真是傳說中開發商請來的害人不淺的房托，她不由地&34；哦&34；了一聲。
    帶黑藍牙耳機的女人說，幹什麽都不容易。
    正說著，人群裏突然快步走出來一個婦女，來到藍牙耳機跟前，氣憤地說，這個開發商不行，一下午才給100塊錢，還沒有光華府小區的開發商給得多，人家上午下午都是130塊錢。下次讓隊長把我安排到狀元府小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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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叫枝聽了，不覺有些悲哀，自己和趙振邦，還有女婿李文祥，在毒太陽底下，紮鋼筋，砌牆，澆水泥，搬運死人個子，一天最多掙個二百來塊錢，現在這些可惡的騙人的，開發商專門雇傭的房托竟然一天能夠拿到二百五六十塊錢！
    孫叫枝不想再和那些房托說話，她出了售樓部，抬頭往天上看。
    天空灰蒙蒙的，西邊高樓大廈的縫子裏，夕陽推開幾大塊黑雲彩，射出無力的一些光，而被黑雲彩擋在後麵的夕陽則將那些黑雲彩照得異常恐怖，就好像一張巨型臉盤子長瘡腐爛，流出了膿血。
    夜色愈暗下來，有些潮濕的霧氣愈發密集。
    開發商做廣告用的光芒四射的探照燈也刺不破濃密的黑霧。想起銀行不願意給女兒家貸款和狀元府小區的開發商拒不退他們家的首付款，孫叫枝滿腹愁緒。
    去找誰呢？老天爺哎，你還問不問天底下的事兒？孫叫枝心裏說。
    這時，售樓部的那群人認卯結算完畢，出門四散。孫叫枝正要進去繼續等夏胡爍，抬眼見夏胡爍正從遠處的馬路上走過來。
    孫叫枝有些激動和不安。還好，她勉力控製住了自己，不動聲色地待在原地沒有動彈。
    夏胡爍到了門口。
    小夏，孫叫枝說。
    她竭力顯得溫和些，言詞不帶棱角。
    你把我嚇一跳！
    猛然間看見杵在門旁的孫叫枝，夏胡爍說。
    她瞥了一眼孫叫枝，沒有搭理她，直接進了售樓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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