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上幹事說慢慢得就跟蝸牛爬一樣，老也幹不好。但說快也快得出乎意料。世界上的事兒，很多都是這個樣子。就像《凡人歌》中唱的：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世上事萬千，趨利第一等。一旦有了利益驅動，沒有不加速鑽營的。
    這個區域拆遷宣傳動員伊始，胡容易的父母都還健在，安置辦的工作人員當時前去宣傳的時候，要求老人家給他們報一個能隨時聯係上人的電話，以方便他們溝通拆遷工作，當時胡容易的父親留給拆遷辦工作人員的電話是兒子胡建強的手機號。
    通知各拆遷戶選房，拆遷安置辦的工作人員打的就是當初胡家留給他們的胡建強的手機號。
    選房當天，胡容易不知道，女兒痛經，她在單位待了一會兒，就回家照顧女兒去了。
    她從超市買了一個新熱水袋幫女兒熱敷，又在電磁爐上熬了兩碗紅糖薑茶。熱水袋敷好，薑糖茶熬好，還沒有倒給女兒喝，就突然收到一個陌生號碼來電。陌生電話胡容易一般不怎麽接。可是這個電話很固執，一連打三遍，胡容易意識到來電人肯定就是找她的，不是錯打的電話，一定有什麽要緊的事兒。等這個電話再一次打過來的時候，胡容易接聽了。
    對方很著急，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說，是容易嗎？我是叔叔，你聽出來了嗎？來電人一說話，胡容易就聽出來是那天在拆遷區遇見的爸爸那個助手。
    呀，是叔叔！現在到處都是開發商賣房子的電話，我還以為是賣房子的人打電話賣房子呢，就沒有接，原來是叔叔。
    胡容易父親的助手說，那次聽你說，你在縣醫院當護士，正好我選好房子正從那裏路過，就問一個護士把你的手機號要過來了。
    助手言談間提到了選房子，胡容易以為自己家加蓋的房子剛弄好，選房是比較遙遠的事兒，沒想到是助手所說的選房，是父母家這個拆遷區的事兒，就沒有在意，還問助手找她有什麽看病方麵的事兒嗎？她能幫上忙的一定會幫他。
    助手一聽胡容易果真不知道他們拆遷區的拆遷戶都已經開始選房的事兒，就開門見山說，你還不知道呢，你爸爸的房子都被你弟弟選走了，你們家按照測量麵積二百六十多平方，一共可以選兩套房。我接到通知立馬就去了，我排隊排得靠前一些，選得比較早。
    胡容易家沒有錢買車，也沒有錢買房，對房子、車子等諸話題反應都十分遲鈍，聽了助手的話，還雲裏霧裏不辨東西，說，俺家加蓋的麵積算數嗎？
    助手說，算算，都算，拆遷區合理加蓋的都算。
    胡容易說，我們家終於有了一套新房了。
    助手說，我給你說話你聽著沒有？不給你們家算加蓋的麵積，你們家就那點舊房子，撐死也隻給你們家一套一百平方露頭的房子。給你們家算上加蓋麵積後，現在你們家就是兩套房各一百多平的房子了。
    胡容易說，好的，叔叔，謝謝你，我什麽時候去選房子？
    助手生氣說，你還選房子呢，你家的房子都被你弟弟胡建強選走了！
    胡容易說，兩套房子他選他的，我選我的，他幫我選的，我還不一定滿意呢。
    助手說，容易呀，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選房子規定誰簽了字，那套房子就算是誰的。我選好房子後，從隊伍裏出來，看見你弟弟胡建強正在後麵不遠處排隊。我就沒有離開，想看看你們姐弟選幾號樓，多大的麵積。等你弟弟開始選房簽字的時候，我湊過去一看，乖乖，他一個人簽了兩套房。就是說，兩套房子沒有你的份兒，這下明白了吧？
    胡容易說，是建強幫我簽的吧。
    助手說，你怎麽還不明白？選房簽字上，誰簽的字，誰簽的名字，房子就是誰的！以後房產證上就寫誰的名字。房產證上沒有你的名字，房子當然就不是你的！
    胡容易一聽傻了眼，說，不行，我現在就去拆遷辦找他去!
    胡容易到拆遷安置辦的時候，排隊選房簽字的人差不多都走了，還剩下幾個對安置未來狀況有所探究的，正與安置辦的李國慶主任交流觀點看法。
    看見胡容易進來，李主任不認識她，就問胡容易是來幹什麽的。
    胡容易說，我是胡文錦的女兒，我來選房子。
    拆遷辦李國慶主任是住建局的常務副局長，自從任職住建局副局長以來，一直兼任全縣拆遷安置辦公室主任，對嶼石縣曆屆政府機關幹部都有所了解。一聽說是原先的老幹部胡文錦的女兒過來選房，吃驚說，你們家的房子已經被你弟弟胡建強選走了。
    胡容易正要問院子裏加蓋的部分算不算安置麵積時，忽然長了個心眼，轉而說，我們家的房子總共多少麵積？
    李國慶說，你問這個，那麽多戶我哪裏記得清，你稍等，我看看吧。
    說著，李國慶從辦公桌靠牆的塑料盒子裏，拿出四開白紙裝訂的幾張紙，用手指頭劃拉著，念念有詞找胡文錦的名字。翻了一頁才找著，說，你家的麵積統共286.38平方，正好對應的安置房有140一套的，你弟弟胡建強選了兩套，到時候多退少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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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沒有說加蓋的部分，就是怕加蓋的部分政府不給算麵積，所以胡容易才沒有說，現在看來，加蓋的麵積確鑿無疑是給算上了。
    胡容易這才說，院子裏加蓋的房子麵積，是我和弟弟共同出資加蓋的，我弟弟過來簽房子的時候，有沒有說其中有我的一套？
    李國慶笑起來，說，選房子簽字，誰簽字房子就是誰的，你不簽字，哪裏有你的房子呢？
    胡容易說，先不說老房子是我父母遺留下來的我也有一份，就是這個院子裏加蓋的房子， 我和我弟弟一人兩萬塊錢建的，就應該有我的一份！
    李國慶說，這是你們的家務事，我哪裏能說房子是誰的不是誰的呢？你說是吧，回去與你弟弟好好商量，說妥了再過來改簽。
    聽李國慶的話音，好像弟弟胡建強過來簽字選房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打算給她一套的想法。
    胡容易一氣之下，當場就打電話給胡建強，說建強，安置辦通知選房子你怎麽沒有給我說一聲？
    胡建強說，哦，我得到消息的時候，時間比較緊急，怕去晚了人多，排隊排到最後選不到好房子。
    胡容易說，我也接到通知了，讓我也來選房子，我看你把咱們家的兩套房子都選好了，哪一套是我的？
    胡建強說，什麽你的房子？你胡說什麽？房子都是我的，你去選什麽房子？你憑什麽去選房子！
    胡容易聽胡建強在電話裏起急，這邊一屋子人都伸著脖子，支棱著耳朵眼子聽她講話，就不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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