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李文祥見縣長停步過問他的事兒了，遂又往前膝行了幾步，把那張特教老師幫他寫的紙雙手高高舉在頭頂。
    起來，起來，別這樣，有什麽事兒站起來說，戚縣長上前接過紙條，兩個隨從人員同時上前把李文祥拽起來。
    李文祥本來不打算這麽快站起來，他準備等著戚縣長看完了紙條上的說明文字，並作出基本的答複之後才願意起身，沒想到戚縣長接過紙條子的同時，他就被人連拉帶拽給弄起來了。他隻好站著等戚縣長發落。
    “市民問事遲，縣長接訪急”
    有了！有人興奮地說。
    人群裏好幾個人出隊拍照片，李文祥怕自己礙事兒，急忙趔到一邊去。拍照片的人把他趕回去說，你原來咋著還咋著，麵對著戚縣長！
    李文祥又返回去，心想自己剛才是跪著的，拍照的讓自己原來咋著還咋著，肯定還是讓自己跪著讓他拍。這麽想著，李文祥一回到原地，就又跪了下去。
    誰知膝蓋剛一落地，拍照片的就衝上前去，把他拽起來，說，幹什麽？你這不是搞破壞嗎？起來、起來！
    李文祥有些不知所措。這時戚縣長看完了紙條，說，你這事兒得找周副縣長，他是具體分管這事兒的。說著就將紙條還給李文祥。
    將紙條交還後，戚縣長沒有停留，快步上了側旁一輛車，“日”一聲離開了。
    剛才還簇簇擁擁一大群人的院子裏，一下子顯得十分空曠，除了李文祥像被抽了筋似的無精打采外，就隻有麻雀數隻蹦蹦跳跳，不知道它們為什麽這樣高興，是不是麻雀國裏沒有人世間的這些狗逼倒灶的事？
    門衛走過來，看見李文祥失魂落魄，提不起精神，說，你怎麽還不走？
    李文祥瞅他一眼， 朝門口看了看，沒有吱聲。
    聽說你是啞巴，你一個啞巴還要上訪，上訪就是要說話，講你的道理，你不能說話，上哪門子訪呢？門衛自言自語地朝接待處門口走過去。
    裏麵還有人嗎？都離開了沒有？
    門衛大聲咋呼。
    天色漸暗，李文祥手機的微信鈴聲突然響起來，他掏出手機接通，火葬場司機的一張大臉晃來晃去占滿屏幕，問李文祥去哪裏了？讓他趕快回醫院裏來。
    李文祥通話結束的同時，聽見接待處那邊，門衛大聲訓斥的聲音，原準備離開去醫院的李文祥聞聲看過去，隻見門衛從接待處的大門裏拽出一個中年男子來，讓他抓緊離開。
    你趕快出去，都下班了，你怎麽還待在裏麵？你想幹什麽？
    門衛拖著撤著身子，打著墜兒的中年男子斥責說。
    我沒有別的想法，隻是想早點見到周副縣長，中年男子說。
    門衛說，你以為周副縣長像我一樣，天天站在門口，誰想見就能見？見大領導需要排隊，你按照給你安排的時間才能見到領導，哪裏是能隨來隨見的呢。
    算這一次，都給我安排三次見麵時間了，除了第一次見了周副縣長，說給我解決，一直沒有下文，底下兩次，一次周副縣長問了我的情況後，說給解決，一直過了兩個月，也沒有解決，第三次，周副縣長臨時有事，離開了接待室，再沒有回來。後天是周副縣長接訪，我不準備回去了，就住在大廳裏，等後天周副縣長一出現，我直接找他，我不要排什麽隊了。我排隊排了三年多了，總共才給我安排三次，哪一次也沒有解決我的問題，排隊有什麽用！
    中年男子個子不小，卻一點勁兒都沒有，被門衛像一個拖把一樣拽著，一直拽到信訪局的大門外。
    李文祥這時也隨著他們出了院子，看見中年男子一個趔趄，差點被門衛摔倒在門口，便伸手扶了他一把。
    謝謝兄弟！
    中年男人狼狽中看了一眼李文祥。
    一切按照程序走流程，別想投機取巧，趕快離開，不然的話，叫警察過來！
    門衛高舉一隻手，就像大刀一樣從空中劈下。
    你什麽事兒？也沒有搞好？中年男子抻抻被門衛弄皺了的上衣。
    李文祥搖搖頭，把口袋裏的紙條子掏出來讓他看。
    你是個啞巴，中年男子看了李文祥遞給他的紙條子說，我看你上麵寫的，要讓銀耀置業公司退給你買房子的首付款是吧？
    李文祥點點頭。
    你這個找不贏，中年男子說，你找錯人了！
    李文祥不知中年男子為什麽這樣說，他定睛看著他。
    你不要這麽看著我，我給你說實話，我聽說嶼石縣的銀耀置業有限公司是戚縣長來嶼石縣當縣長的時候，以招商引資的名義從外麵帶過來的開發商。你現在要想從開發商那裏要回首付款，我看你上麵說的，開發商認定你是違約方，他們是不會給你退款的。你現在找戚縣長根本沒有用！
    中年男子言之鑿鑿。
    李文祥又把特教老師寫的第一張找周副縣長尋求幫助的紙條拿出來，指著讓中年男子看。
    中年男子隻看了一眼，就斷言說，周副縣長更不行，別看他分管你這事兒，你不要找了，我勸你想別的辦法要錢去吧，走上訪的路子不行！
    李文祥著急起來，他又在紙條上指指戳戳，讓中年男子看。
    還看什麽？難道還有什麽旁門秘籍？
    中年男子一改剛才被門衛拖拉的狼狽相，像一個先知先覺樣指點李文祥。
    李文祥在紙條上劃拉著，讓中年男子好好看，好像字裏行間真有什麽通往成功之路的秘籍似的。
    你上麵寫了一個案例，說人家山東省一個縣的縣長曾經幫一個買房子的人要回了購房款，是不是想讓周副縣長按照處理那件事的樣子把你家的事兒解決了，依葫蘆畫瓢，也幫你把首付款從開發商那裏要回來？
    中年男子一邊說，一邊在紙上繼續看下去。
    你家的情況也夠慘的，中年男子邊看邊說，你這裏寫的山東省幫那個他媽媽生癌症的人，從開發商那裏要回購房款，這事兒我也聽說過，你可知道那個縣長幫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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