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向晚，李文祥阮囊羞澀，隻給魁嬸子以“看望”的名義留下一百塊就離開回返。
    在公路邊等公交車的時候，李文傑說出了一個跟他們跳樓相關的主意。
    能不能在我買房子的蟠桃園小區跳？
    李文傑含含糊糊說。
    我跳樓，不在我買房子的銀方外小區，反而跑到你買房子的蟠桃園小區，我又沒有在蟠桃園小區買房子，那邊的開發商也沒有道理給我錢嘛，你以為蟠桃園小區的開發商會退給我錢嗎？
    李文祥莫名其妙地比劃說。
    那不一樣嗎？剛才你還說，跳樓的事兒一鬧出來，嶼石縣上麵的大領導就會趕過來處理全縣的開發商，到時候，處理我這邊的蟠桃園小區的開發商，連帶著就把你那邊銀方外小區的開發商連鍋端了，李文傑借用李文祥的話說。
    你這麽想也不是不可以，開發商欠誰的錢，誰就在那個開發商開發的小區跳樓，這樣才對得起來，不然開發商不會退錢給你和我的，李文祥比劃著建議說。
    這樣的話需要的手語比較簡單，李文傑看得很明白。
    好了，我還是聽你的安排吧，我看看你跳樓跳得怎麽樣，能把首付款要回來再說！
    李文傑說著瞥了一眼李文祥，耷拉下眼皮。
    我跳樓的時候，你把握好氣墊子充氣的尺寸，三十公分有點厚，二十公分就可以，以我的頭能磕出血為準，李文祥側過身，朝李文傑比劃說，這樣既能嚇著開發商，我還不至於摔死。
    李文傑朝四周望望，想找一棟高樓比對著想象李文祥從頂上一躍而下的效果，但是李樓村周邊最高的建築也就是二層半的小樓，像這樣高度的樓盤，嶼石縣城裏怕是沒有，最起碼，他買了房子的蟠桃園小區沒有，李文祥買了房子的銀方外小區同樣也沒有，嶼石縣城裏，那些開發商所開發的樓房最低也都有十層以上，十八層，二十四層，二十八層，甚至還有三十層的，李文傑跳樓不知道他想選多少層的樓盤？
    到時候跳了樓，你抓緊把我送進附近的醫院包紮傷口！
    李文祥看李文傑隻顧四下打量著什麽，沒有理會他，就接著他剛才說的比劃。
    剛才李文祥比劃的，李文傑看見了，也差不多明白，這次他想表達的意思，李文傑也看懂了。
    嗯，我知道，李文傑說。
    李文祥和李文傑商定實施計劃的前一天，兩人去李文祥買房子的銀方外小區踩點。
    銀方外小區十層的洋房和十八層的小高層不多，多的是二十多至三十多層的高層。小區還沒有建好，到處坑坑窪窪。洋房和小高層、高層都有建好了的現房。兩人遮遮掩掩都爬了上去，近距離考察了所有樓型頂層與地麵的視覺高度與實際垂直距離偏差。如果從二十多層，三十多層的高樓上往下跳，李文祥認為對不準下麵消防員鋪好的氣墊子，弄不好容易跳偏，落在地麵高低不平的鋼筋水泥和爛石塊子上。至於站在十層高的洋房上，李文祥敢百分之百確保能穩打穩跳落在氣墊子上，這是這個樓型的優點，但同時也是個缺陷。李文祥認為，跳這個樓型，容易引起開發商的質疑，要想死，為什麽不從高層樓跳，為什麽偏偏選擇最矮的樓型跳，這不就是借摔不死人的跳樓秀嚇唬嚇唬他們嗎？這樣一來，他和李文傑精心設計的要錢計劃勢必成了泡影。
    二人離開銀方外小區，在大街上的一個小吃鋪子裏，一邊吃燒餅喝辣湯，一邊做決定。
    既然現場都已考察完畢，也沒有什麽要猶豫的，李文祥用了一個比較堅決的手勢就將由此一躍而下的樓層確定下來：二十六層那棟樓。
    他們看過，銀方外二十六層的那棟樓是如今建好的唯一一棟，李文祥和李文傑也上到樓頂勘察過了。李文祥站在樓頂往下看，地麵上運送建材的車小人更小。他把之前曾看見過的消防隊的充氣墊子想象一下，他把腦子裏的充氣墊子放在二十六層樓前的空地上，如果他跳下去會不會正好落在上麵。如果跳樓的那天沒風還好，有風的話，大風會不會將他吹離了準確的墜落路線？
    與李文傑確定好了跳樓日期之後，李文祥回到家。秋天午後的陽光，有一小片透過廊道，照在他家的防盜門上。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息。就連平日沸反盈天的幾個小孩子大聲叫嚷的吵鬧也沒有了，這叫李文祥有些不習慣，他打開房門，看見自家的大虎和小豹，還有嶽母家的兩個孩子都默不作聲地圍在媳婦兒趙起來的輪椅子周圍。
    嶽母孫叫枝的大兒子雙手托著下巴，眼不眨地看著他姐趙起來。他大拇指上先前被用塑料紮帶紮壞了的地方，消炎繃帶已經被他去掉了，炎症已經消失，隻是被繃帶包紮的地方還有一些發白。
    你們在幹什麽？
    李文祥衝趙起來比劃了一下。
    我今天到現在都沒有犯病，腦仁子一直都很清醒！趙起來興奮地對李文祥說，是不是像醫生說的那樣，我的病有可能自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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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呢？
    李文祥沒有理會趙起來，他往孫叫枝的臥室門口看了一眼。
    媽媽吃了飯睡去了，她今天吃了一碗半米飯，還吃了不少菜！
    趙起來並沒有因為李文祥沒有理會她而有些不快，相反，說起了她媽媽孫叫枝吃飯，甚至還有些樂不可支。
    今天我終於成功地做了一頓飯，媽媽家的廚房水池和鍋灶，我恰好都能夠得著，切菜夠不到灶台，我試著調高了輪椅，這下連炒菜的問題都解決了，李文祥說，你問問他們我做的飯菜怎麽樣？好吃不好吃？
    趙起來挨排拍了一下四個小孩子的腦袋。
    你們說一下，趙起來說。
    好吃，就是鹽少了一些，孫叫枝的兩個雙胞胎兒子同聲說，你快別說了，繼續講剛才的那個故事吧。
    原來屋子裏靜悄悄一片，是四個小孩子在聽趙起來講故事。
    廚房還給你留著飯菜，如果涼了的話，你自己在鍋裏熱一下，趙起來說，以後你負責買菜，剩下的我來做就可以。從今天開始，我們家的勞務分工就重新分配，你再不用大事兒小事兒一肩挑了。
    俺姐，你可以開始了，等會兒我就要去上學，孫叫枝的兒子急等著聽故事，他不斷地催促趙起來接著講下去。
    今天是趙起來有生以來做的第一頓飯，鹽確實放得少了，味道有點淡。
    李文祥在剩菜裏又加了一些鹽，加熱後，象征性地吃了兩口，他在外麵花錢與李文傑吃飯的事兒，他沒有告訴趙起來，怕她心疼錢，埋怨他亂花錢不知道節省。
    吃過飯後，李文祥回火葬場。
    場裏沒有業務，連火化工老劉也沒有在場裏待著。李文祥在場子裏轉了兩圈子，也沒有找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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