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夏正握著裱花袋給藍莓蛋糕擠奶油，彌生趴在吧台邊晃著腳丫，牛奶杯沿沾了圈粉色的唇膏印——小丫頭今早偷用了媽媽的化妝品。
    "媽媽，爸爸又偷吃我的小熊餅幹！"彌生突然指著窗外。街對麵郵局門口，戴漁夫帽的男人正把最後半塊餅幹塞進嘴裏，指節分明的手掌攤開接住簌簌落下的餅幹渣。
    夏夏把蛋糕胚推進冷藏櫃，順手往女兒嘴裏塞了顆新鮮藍莓："那是爸爸在檢查有沒有人下毒。"
    "就像白雪公主的毒蘋果？"彌生鼓著腮幫子含混不清地問，藍紫色汁液從嘴角溢出來。夏夏用圍裙角給她擦嘴，餘光瞥見周寅坤彎腰撿起片落葉，對著陽光眯起眼睛檢查葉脈。
    玻璃門突然被撞得叮當響。彌生歡呼著跳下高腳凳，涼鞋帶子都沒係好就衝出去："陳阿姨！"
    陳舒雯單手拎著粉色禮盒閃身避開小炮彈，黑色馬尾掃過門框上懸掛的捕夢網："周太太，你家閨女該補鈣了。"法醫手套還掛在腰間，袖口沾著可疑的暗色汙漬。
    "這是證物。"她把禮盒擱在吧台上，指尖在蝴蝶結處輕敲三下，"今早出現在警局收發室。"
    夏夏解開緞帶的動作頓了頓。薄荷綠包裝紙裏躺著個音樂盒，鍍金底座刻著1997年的迪士尼城堡，發條轉動時穿蓬蓬裙的小人偶開始旋轉，裙擺每轉一圈就綻開朵藍玫瑰。
    "爸爸快來聽！"彌生踮腳去夠正在擦窗的周寅坤，沾了泡沫水的橡膠手套突然捂住音樂盒。走調的《致愛麗絲》戛然而止，塑料小人卡在旋轉到四十五度的位置。
    周寅坤摘下手套捏了捏女兒鼻尖："難聽。"他拎起音樂盒走向後廚，不鏽鋼門閉合前傳來重物墜入垃圾桶的悶響。
    "我的城堡......"彌生嘴一癟，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夏夏蹲下身捧起女兒的臉："我們做真正的藍莓城堡好不好？"她掀開冷藏櫃，昨晚烤壞的戚風蛋糕胚裂成兩半，像被炮火轟塌的城牆。
    小丫頭頓時破涕為笑，舉著奶油槍往蛋糕裂縫裏擠紫色糖霜。陳舒雯倚著咖啡機攪拌肉桂粉，忽然壓低聲音："音樂盒夾層有份出生證明複印件。"
    夏夏握裱花袋的手抖了抖，藍莓醬在雪白奶油上劃出突兀的紫痕。1997年3月16日，曼穀聖瑪麗醫院，母親姓名欄印著"kun·zhou"的泰文拚寫。
    後廚傳來菜刀剁肉的聲響，節奏穩定得像軍用節拍器。周寅坤係著草莓圖案圍裙轉出料理台，沾著麵粉的食指戳了戳女兒鼓起的臉頰："鹹派還是甜派？"
    "要星星形狀的！"彌生舉著模具往他圍裙兜裏塞。夏夏看著男人麵無表情地把胡蘿卜切成薄如蟬翼的五角星，忽然想起那年逃亡路上，他握著軍刀削出的木屑也是這樣閃著晨光。
    陳舒雯用證物袋裝走最後半塊餅幹時，彌生正趴在周寅坤背上給鹹派撒芝士粉。小丫頭偷摸往他領口裏塞藍莓，紫紅色漿果順著脊梁骨滾進後腰，被他反手拍在料理台上爆出甜膩汁水。
    "周寅坤。"夏夏突然出聲。男人捏著藍莓正要彈向女兒額頭的手懸在半空，夕陽透過玻璃窗給他睫毛鍍上金邊。
    她舉起粘著奶油的攪拌勺："洋蔥切多了。"
    他低頭看著案板上堆成小山的洋蔥碎，喉結動了動："明天包餃子。"轉身開冰箱時撞落一盒冷凍草莓，彌生趁機抓了顆塞進嘴裏，被冰得直跺腳。
    暮色染紅咖啡館招牌時，周寅坤蹲在門口修理被彌生坐垮的藤椅。夏夏隔著玻璃看他用拆彈鉗擰緊螺絲，軍用匕首削出的木楔子嚴絲合縫卡進斷裂處。女兒騎在他肩頭編小辮，草莖與發絲纏繞成歪扭的麻花辮。
    "媽媽看！"彌生揮舞著沾滿木屑的手，插在周寅坤發間的野雛菊隨動作顫動。男人拍掉掌心木刺起身，托著女兒屁股往上顛了顛，迷彩褲口袋掉出個鍍金小齒輪——來自那個被肢解的音樂盒。
    夏夏擦淨料理台最後一塊汙漬，把藍莓派放進預熱好的烤箱。電子屏顯示1997的故障代碼時，溫熱呼吸突然噴在耳後。
    "時間設錯了。"周寅坤越過她肩膀重設溫度，帶著槍繭的拇指擦過液晶屏。1997四個數字在暮色中閃爍兩下，變成正常的180c。
    彌生把冷掉的牛奶潑進盆栽，藍莓植株在夜風裏簌簌搖晃。夏夏看著玻璃窗上的倒影，周寅坤正用拆彈鉗修剪玫瑰叢尖刺，女兒攥著他衣角在身後亦步亦趨，子彈殼發卡與剪刀碰撞出細小叮咚。
    打烊鈴聲響起時，夏夏發現收銀機裏躺著枚齒輪改造的胸針。十二道鋸齒咬合著曬幹的藍莓花，背麵刻著新調的烤箱溫度。後巷傳來彌生清脆的笑聲，周寅坤舉著水管在牆上澆出歪扭的城堡水痕，月光順著水流漫過1997年的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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