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十 媽媽!爸爸把鬆鼠放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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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雨將芭蕉葉洗得發亮,周夏夏握著竹帚掃庭院積水,水窪裏映出她微微蹙起的眉。昨夜山腳的爆胎聲像根刺紮在心頭,她故意把水花掃得嘩啦響,仿佛這樣就能衝走那份不安。
    廚房飄出焦糖香,彌生光腳丫吧嗒吧嗒跑來,發梢還粘著枕頭上的棉絮:“媽媽,爸爸把吐司烤成黑炭了!”
    夏夏邁進廚房,正撞見周寅坤用軍刀刮除烤糊的麵包皮,金屬與陶瓷摩擦的聲響激得人牙酸。她伸手要取烤盤,被他側身擋住:“燙。”
    這聲短促的提醒讓夏夏指尖一顫。二十年了,他還是學不會溫柔說話,可偏偏是這個字,讓她想起挪威雪原上他腹部滲血的繃帶。
    “要糊了。”她故意說。
    周寅坤手腕一翻,烤盤穩穩落上料理台。十二片吐司整齊如列兵,焦黑部分被削成標準圓形,完美避開彌生最愛的草莓醬塗抹區。
    集市今日有新鮮鱸魚,夏夏在攤位前駐足。魚販遞來的網兜突然斷裂,銀鱗鱸魚撲騰著濺起水花。她本能地後退半步,後背抵上熟悉的體溫——周寅坤不知何時已擋在她身後,濕透的襯衫透出緊繃的肩胛線條。
    “要這條。”他指尖點向水箱角落。
    夏夏順著望去,那條鱸魚鰓蓋有圈不自然的白斑,像被藥水浸泡過的標記。魚販撈魚的手抖了抖,鱗片反射的光恰好刺中遠處巷口的鏡片反光。
    彌生吵著要買彩虹,周寅坤掏硬幣時“失手”將錢幣彈進下水道。小丫頭扒著柵欄眼巴巴張望,夏夏趁機將可疑的魚塞回水箱,指尖在丈夫掌心飛快地寫:七點方向。
    回家路上彌生趴在父親肩頭酣睡,夏夏提著空籃走在後麵。周寅坤忽然拐進小巷,軍靴踩碎滿地玻璃渣。她望著他繃直的脊背,想起香港暴雨夜他擋子彈時的背影,也是這樣將她和世界割裂成兩個時空。
    “媽媽快看!”彌生不知何時醒了,指著牆縫裏掙紮的藍蝶。夏夏伸手要救,周寅坤已扯過她手腕。蝴蝶翅膀上的磷粉簌簌掉落,露出微型發射器的金屬光澤。
    晚餐時夏夏把胡蘿卜刻成星星哄女兒,周寅坤突然用叉子戳穿三顆胡蘿卜星。彌生哇地哭出聲,他麵無表情地將叉子釘在窗框——第四顆“星星”正在窗外杉樹上閃爍紅光。
    給彌生洗澡時,夏夏發現她腳踝沾著奇怪的熒光粉。周寅坤在修漏水的花灑,突然將女兒拎出浴缸。熱水管爆裂的蒸汽中,他浸濕的襯衫貼在後背,肩胛骨隨著拆卸水龍頭的動作起伏如蟄伏的獸。
    “爸爸修好沒呀?”彌生裹著浴巾打噴嚏。
    “閉嘴。”他擰緊最後一顆螺絲,花灑噴出的水柱精準衝走排水口黏著的追蹤貼片。
    深夜驚雷炸響,夏夏摸黑去收衣服。晾衣杆殘留的餘溫讓她心頭一跳,轉身時撞進帶著火藥味的懷抱。周寅坤單手摟著她,另一隻手將雷聲掩蓋的腳步聲引向菜圃。
    閃電劈亮他沾泥的下頜,夏夏突然抓住他衣領:“夠了。”
    雨幕模糊了周寅坤的神情。多年逃亡養成本能,他早已忘記怎麽卸下鎧甲,就像忘記那年她中彈時自己顫抖的手怎麽也捂不住汩汩流血的傷口。
    彌生的夢囈打破僵持。夏夏掙開他懷抱,卻被他用晾衣繩在腕間繞了個活結——是緬甸獵人捆獵物時不傷皮毛的手法。
    晨光中,周寅坤在修被雷擊斷的桃枝。夏夏看著他利落削去焦黑樹皮,突然想起他教女兒削鉛筆也是這樣專注。或許他這輩子都在練習如何溫柔地摧毀什麽,就像用拆彈的手勢給彌生紮蝴蝶結。
    “媽媽!爸爸把鬆鼠放進來了!”彌生舉著鬆果追進廚房。
    夏夏望向在櫥櫃搗亂的小獸,蓬鬆尾巴掃落的胡椒粉裏混著金屬碎屑。周寅坤拎著後頸提起鬆鼠,在它爪心找到被酸液腐蝕的監聽器。
    “養著?”他挑眉問女兒。
    彌生歡呼聲未落,夏夏已將鬆鼠裝進彌生淘汰的倉鼠籠。籠門鎖扣是周寅坤用子彈殼改的,轉動時發出令人安心的哢嗒聲,像極了那年挪威極光下新生兒的啼哭。
    傍晚晾衣繩上停滿蜻蜓,夏夏收衣服時數了數襯衫紐扣——第三顆紐扣背麵,某人用針腳縫了個歪扭的坤字。雨又落下來時,她聽見工具間傳來敲打聲,周寅坤在給鬆鼠籠加裝防彈玻璃,棱角處裹著女兒最愛的草莓貼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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