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騎著馬離開，謝珩說無需人跟著，文安和荼淩便在門口目送，等他們的身影都看不見了，才轉身往回走。
    “你帶來人怎麽安置？”荼淩問道。
    文安道：“我讓他們先回去，影一已經折返，他會安排的。”
    荼淩這才放心地哦了聲：“影四的傷怎麽樣了？”
    “還好，我會看著的。”
    “嗯。”
    兩人邊走邊說，到了營帳附近才各自離去。
    文安步入帳內，影四正趴在榻上看話本，看他進來，隨口道：“給我倒杯水。”
    文安依言倒了茶水端過去給他，影四略有嫌棄：“也不知道吹涼了再給我！”
    “不燙。”文安道，“起來喝。”
    影四翻了個身坐起來，正要伸手去接，卻發現茶杯已經遞到嘴邊，他警惕地向後躲了下：“嘶…… 這麽貼心，不大正常啊，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文安一時語塞：“我平時對你很差嗎？”
    影四搖搖頭：“那倒不是，隻是你幹嘛突然獻殷勤？”
    文安：“是你讓我倒的水。”
    “哦，也是。”
    “喝不喝？”
    影四湊過嘴去，喝了一大口。
    文安順勢圈著他的肩，摸了摸他受傷的胳膊：“還疼麽？”
    影四抬了幾次手肘，嘚瑟道：“早好了！”
    文安輕輕敲了下他的額頭，引得影四的不滿，他又貼過去親了親：“以後當心些，萬一落下病根如何是好？”
    影四有些臉紅，外頭人來人往的，這帳子又薄，萬一被人聽見怎麽辦？
    “唉，大男人受點傷很正常，你不要小題大做了。”
    文安看他一眼：“那日鬼哭狼嚎的是誰？”
    “我那是、想讓你心疼而已，誰知道會引來公子和殿下！”影四強調道，“但你表現得很平淡，根本不像心疼我的樣子！”
    文安起身將茶杯放回了桌上，要說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隻是那時候那麽多人在，他沒有表露出來，之後也不好再提。
    他轉身回去，捏著影四的臉頰輕輕扯了下：“晚上想吃什麽？”
    “幹嘛、有啥吃啥唄。”影四理所當然道，這都什麽時候了，哪有心情挑三揀四的。
    文安沉默一瞬：“今天是什麽日子？”
    “今天…… ”影四頓時愣了下，“今天是我的生辰啊！”
    “嗯，總算不傻了。”文安目光溫和地看他。
    影四說：“我才不傻呢，我這叫赤子之心，你們不懂。”
    文安沒有反駁，隻說：“以後可以少一點赤子之心，不要那麽懂事，怪讓人心疼的。”
    影四抿抿唇，又不大好意思，說來說去還是怪文安，平日少有這般溫言軟語，他還挺不習慣的。
    “哦，知道了…… ”
    文安摸了摸他的後腦勺：“我煮長壽麵給你吃。”
    “好呀！”影四眯著眼睛笑，自從兩人認識以後，這幾年以來，每一次生辰文安都會煮長壽麵給他吃，從未缺席過。
    這麽一想，心裏甜蜜得很，影四道：“要兩個煎蛋！”
    文安背對著他揮揮手，意思是知道了。
    影四抱著膝蓋直笑，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的生辰，文安都記得！
    沉浸在甜蜜的思緒裏，連影七什麽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影七納悶地在他眼前揮手：“四哥、四哥！”
    影四驟然回神：“喲，小七來啦，快坐、哦，你已經坐下了。”
    影七：“……”
    他站起身來，重新坐了一次。
    影四：“…… ”
    兩人對視一眼，均是沒忍住笑了出來，緩了許久，影七才問：“你的傷怎麽樣了？”
    “我早好了，你們呢？”影四問道。
    影七他們幾個跟著謝珩和顧平去食人穀，後來被北戎人衝散，都受了點傷，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這說明阿斯格岓很了解他們影衛的作戰方式，以後更加難對付了。
    不過暫時也不必擔心這個問題，影七這才說出過來找他的目的：“今日不是你生辰麽，兄弟們不好全來打擾，就托我過來和你說一聲，生辰喜樂。”
    影四大為感動：“嗯，我都好了，這樣吧，晚上去找兄弟烤肉吃。”
    “也好。”
    影七接著道：“出門在外沒有準備，禮物等回去再補上。”
    影四心裏暖洋洋的，朝著他抬起雙手：“小七，過來哥哥抱抱。”
    影七正要上前，忽然被人扯住了領子，影三忽然衝了進來，提著他的領子就往外走。
    影四怒道：“老三！你等著，回京後，我不在楊羽麵前說道說道，我就不叫影四！”
    “哎——鬆手！”影七拽開影三的手，不解地看他，“你搞什麽？”
    影三有些不悅：“不許抱別人。”
    影七一愣：“你說不許就不許啊？”
    影三有些無措，低著頭道：“反正就是不許。”
    影七哼了聲：“我哥都沒你管得寬。”
    影三頓時著急：“小七，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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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三搓了搓手背：“我、我吃醋…… ”
    影七打量他許久，若有所思地哦了聲：“那你醋著吧。”
    說罷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影三略顯迷茫，這怎麽跟他想象中不大一樣？
    ……
    雁回城往東六裏，有一處石崖，石崖上放置了一塊兒石碑，石碑上刻著的是風族人的文字，翻譯成南乾文字便是——還魂崖。
    每一個風族人的骨灰，都會在這裏擁抱天風。
    一群人穿著麻衣，頭上戴著白布，立在石崖邊上禱告，他們的前麵，放著十一個土陶罐。
    知道那裏麵裝的是什麽，薑清頓時挪不動腳步，謝珩和顧平一左一右護著他，站在不遠處看著。
    風野站在最邊上，曾經明媚的少年，如今身上籠罩著濃重的烏雲。
    曾幾何時，他已不是那個笑容溫暖恣意，笑看春風的意氣少年郎，失去雙親的痛苦，將伴隨他的一生。
    謝珩說：“我寫了信給大祭司，他們不日就會收到了。”
    薑清心中一縮：“他們會不會怪我…… ”
    謝珩握住他的手，篤定道：“不會的，這不是你的錯。”
    骨灰揚出去，被風帶去遠方，對風族人來說，這一生的負累徹底結束了。
    儀式結束後，風族人一一離去，隻有風野在那兒站了許久。
    薑清鼓足勇氣走到他身邊：“回去吧。”
    風野轉頭看他，神色哀戚道：“我沒有爹娘了。”
    薑清心裏哀慟，俯身抱住他，少年的身量還未長成，可以完全依靠在薑清的懷抱裏。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他們。”
    風野痛哭：“我、我知道…… 不是你的錯，是北戎人，他們殺了很多族人，我總有一天要去複仇的！”
    他明白自己還不夠強大，沒有報仇的本事，但是顧老將軍曾經教給他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薑清拍著他的背，輕聲道：“你母親臨終前，讓我告訴你，去找你哥哥，不要報仇，要幸福。”
    風野退開幾步，他用力地擦著眼淚：“等我殺了阿斯格岓，我會聽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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