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黃新暖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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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為何偏巧國公府的朱門在那日辰時三刻敞開,更巧的是滿城都在傳是四皇子娶親。
黃新暖突然想起大婚那日菱花鏡裏映著錯係的紅綢,滿室喜慶的朱紅似籠罩著一層層紅霧,讓她看不清推門而入那人的模樣。
原來命運的絲線被月老打了死結,她繡著百子千孫被的金針銀線,竟成了作繭自縛的羅網。
洞房花燭的鴛鴦戲水的錦枕還未涼透,黃新暖腕間墨玉鐲已碎成九段。寅時的梆子聲刺破喜帳時,大皇子的鎏金合巹杯酒尚未涼透,杯底“永結同心”的篆刻穿透三重紗幔,在雪色晨光裏淌出血紅的殘液。
琉璃燈影下,黃新暖蜷曲的指節繃出青白,蔻丹如血的指甲生生剮進鴛鴦錦被。裂帛聲起,寸寸蘇繡應聲崩裂,雪色絲絮簌簌飄落,恍若碎瓊亂玉撲了滿地。
“你這瘋婦!”大皇子猛甩錦帳,紅色喜袍擦過鎏金帳鉤發出刺耳錚鳴。他胡亂披上外氅時袖風掃落案頭青瓷,雨過天青的瓷片迸裂如星,混著新婦鬢間墜落的珍珠,在青磚地上濺起冷冷寒光。
西廂庭院的雕花門轟然闔上時,那聲裹著酒氣的怒斥仍懸在雕梁之間。更漏聲碎,金猊爐中沉香灰冷,唯有錦被上蜿蜒的裂痕,像道永遠無法彌合的傷口,在燭火明滅中滲出暗紅的光。
自那夜鎏金帳鉤震顫出第一聲裂響之後,大皇子府裏的人都知道,每次大皇子去黃側妃的院內都是一番驚天動地的動靜,大皇子府的紅牆黛瓦便再藏不住秘辛。
每當朱漆門內驚雷乍起——或是錦匣墜地般的脆響,或是茶盞迸裂的顫音——雕窗下總匍匐著幾道暗影,侍女們捧著鎏金銅盆的手指微微發顫,小廝磨墨的手懸在硯台邊沿,待得那聲裹著酒氣的“瘋婦”破窗而出,碎語便乘著穿堂風掠過九曲回廊。
錦鯉池畔浣紗的婢子們總在波紋漾開時交換眼風,說黃側妃今日又摔碎了禦賜的琺琅纏枝鏡;抄手遊廊當值的婆子們掖著暖手爐,絮叨西廂房簷下新補的琉璃瓦定是昨夜碎過第三回。待得暮色染透金絲楠木門樞,那個曳著茜色裙裾的身影經過時,連廊下新開的西府海棠都似在搖曳著錦帕掩唇的竊笑。
她鬢間的點翠步搖仍在叮咚,可墜著的哪裏是明珠?分明是繡房娘子們咬耳的私語,是小廝們搖頭時的算珠脆響,是繡履踩過青磚時的細碎跫音。
初時貪歡,大皇子還總是愛來她的庭院,朱闕深處多的是金絲雀,偏這隻會啄破錦帳啄出血珠子。可當碎瓷聲替代了紅燭帳暖,嘶吼聲代替了溫言軟語,久而久之他也開始厭棄起來。
而且朝堂之上也未見皇帝多遞給他一個眼神,更漏將殘時,他常盯著青玉案上那方童謠箋紙發呆,他撫過腰間螭龍玉帶的手指驀地收緊。那些被烈酒浸透的童謠殘頁,是否早在她染著鳳仙花的指尖化作灰燼?
而失去了大皇子那可憐的一點點的寵愛,府內的人更不把她放在眼裏,那支累絲嵌寶的珠釵仍閃著晉國公府嫡女應有的華彩,可纏枝牡丹紋的廣袖下,玉鐲磕在紫檀案幾的聲響卻再驚不起廊下灑掃的婆子們半分惶然。
膳房呈上的雪蛤羹總在辰時三刻涼透,妝奩裏那柄雙麵繡的團扇不知何時被蟲蛀出細孔,就連廊廡下新換的棉布簾都透著敷衍的斜紋。若非每月初七晉國公府朱輪華轂碾過府前石獅時,那些驟然挺直的脊背與陡然殷勤的福禮,她幾乎要疑心自己早成了遊蕩在這雕梁畫棟間的孤魂。
暮春驟雨打濕妝台那日,她摔碎了第七個描金蓋碗。飛濺的瓷片劃破繡鞋上振翅的銀蝶,跪在滿地狼藉中的小丫頭竟敢用染了鳳仙花的指甲去攏茶漬——那抹猩紅刺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恍惚看見大婚那日自己染著同樣顏色的指尖,是怎樣在合巹酒盞上留下蜿蜒的印痕。
青瓷盞底最後一滴殘茶凝成冰棱時,黃新暖正用犀角簪尖挑起跪地婢子顫抖的下頜。碎瓷聲漸漸多過更漏,而錦匣深處那枚晉國公府的玉印,終日在她的摩挲下沁出溫潤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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