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大婚那日。
    如羽推窗而立。但見庭院深深，處處張燈結彩，紅綢如瀑自廊簷垂落，錦緞結成的赤色花團在晨風中輕顫，連那青石板路也似被這鋪天蓋地的紅霞浸染，一路迤邐至遠方。
    滿目皆是灼灼的、跳躍的喜色，她靜立窗畔，任憑那熱烈而溫暖的紅色湧入眼簾。
    這滿庭喧騰的紅，竟似帶著某種無聲的溫度，絲絲縷縷，悄然熨帖著她的心房。
    如羽眸光微轉，悄然落在一旁的成鉉身上。此刻，他正試穿著她這幾日不眠不休趕製出的錦袍。
    那日括蒼山巔，倉促之間，他未能穿上她親手縫製的婚袍，此事成了她心頭揮之不去的一絲憾意。
    這幾日伴著永安做針線，她便也埋首於燈下，十指翻飛，將滿腔的柔情與彌補之意，密密地、一針一線地縫進了這赤色錦緞之中。
    此刻成鉉神情是少有的專注與鄭重。他修長的手指緩緩撫過錦袍上細密的針腳，撫過那挺括的衣襟、流暢的雲紋，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歡喜。
    那歡喜如此純粹而明亮，映得他素日略顯冷峻的眉宇都柔和了下來，唇角更是不自覺地微微揚起，形成一個溫暖而滿足的弧度。
    如羽靜靜地凝視著他這般模樣，心尖仿佛被那抹笑意輕輕燙了一下，隨即又化作一片難以言喻的溫軟。
    成鉉看著她一個人傻笑，走到她麵前：“想什麽呢？”
    如羽盯著他說道：“真好看！”
    成鉉低笑：“帶你看更好看的。”
    如羽尚不及反應他話中深意，隻覺腰間倏然一緊，整個人已被一股沉穩的力道攬入溫熱的懷中。
    下一瞬，足尖離地，成鉉攬著她，身形如驚鴻掠影，又似穿葉流雲，幾個輕巧的縱躍點踏，便已穩穩落在了那高聳的屋脊之上。
    腳下青瓦微涼，兩人並肩而立，抬眼望去，視野豁然洞開。
    無數紅綢蜿蜒鋪展，那紅，將整個天地都浸染得喜氣蒸騰，光華灼灼。
    成鉉側首，目光深深落在如羽被這紅霞映照得格外明媚的側顏上。
    他唇角勾起一抹帶著幾分得意又無比溫柔的弧度，低沉的聲音在風中顯得格外清晰，仿佛帶著時光回溯的力量：“喏，瞧見沒？”
    他下頜微抬，指向腳下這片被喜色包裹的屋宇，“當初小爺我，就是站在這塊瓦片上，偷偷瞧了你第一眼。”
    他頓了頓，眼底的笑意如同碎星落入深潭，漾開層層漣漪，“那會兒月光可比現在清冷多了，可隻一眼……”
    他聲音漸低，卻字字清晰地敲在如羽心上，“……就再沒能忘掉。”
    如羽抬眸，直直迎上成鉉那雙盛滿笑意，瀲灩如春水的眸子。
    晨風拂過她鬢邊的碎發，也拂動了她心底最深處的漣漪。
    她的聲音輕若柳絮卻又帶著磐石般的篤定，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他耳中：“其實……那日初初相見，看到你的第一眼……”
    她微微頓住，清澈的眼底映著他驟然凝滯的身影，仿佛要將此刻的他與記憶中的剪影重疊，“我便知道，我心中那座空懸已久的王座……它的主人，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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