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如羽隻覺那難忍的疼痛稍歇，不過片刻，更凶猛的痛楚便如潮水般排山倒海，洶湧而至。
    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將喉間的呻吟咽了回去。
    然而身下汩汩湧出的血與水，洇濕了身下的錦褥，那刺目的紅與溫熱的濕意，終是讓一旁守著的祥嬸再也忍不住，心痛的老淚縱橫。
    穩婆額角汗珠密布，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砸在冰冷的地磚上。
    她抬手用衣袖胡亂抹了把臉，粗重的喘息聲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惶，顫聲道
    “這……這日子分明未足，殿下這胎位……不正啊！這可是要命的事！”
    她的手微微顫抖，目光緊盯著那隆起的腹部，空氣裏彌漫的血腥氣仿佛都凝滯了。
    兩位經驗老到的嬤嬤不敢怠慢，一左一右跪在榻邊，兩雙手掌覆上如羽高隆的腹部，力道柔韌暗含勁力，小心翼翼地推揉按捺，試圖將那不安分的小祖宗挪回正位。
    每一次按壓都牽動著如羽緊繃的神經，細碎的衣料摩擦聲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晰。
    藥叔凝神屏息，手中銀針再次落下，這次精準刺入足小趾外側的“至陰穴”，又在他處尋了幾個刺激胎轉的大穴。
    細長的針尖沒入肌膚，帶著微涼的刺痛和難以言喻的酸脹，如羽隻覺得腹中似被無形的手攪動著。
    一個時辰的光景在壓抑的喘息中艱難爬過。
    然而，無論嬤嬤們如何運勁推拿，藥叔的銀針如何撚轉提刺，那腹中的動靜卻如同石沉大海，不見絲毫轉寰的跡象。
    任憑外間幾人如何焦灼施為，汗水浸透衣衫，那腹中的小祖宗卻仿佛沉入了最深最甜的夢鄉，蜷縮在自己固執的位置上，紋絲不動，渾然不覺外界的驚濤駭浪。
    如羽閉上雙眼，蝕骨的劇痛如潮水，一波波衝刷著她的軀體，她尚能咬牙承受。
    真正讓她驚慌的，是這份全然失控的無力感——有些事，任憑她意誌如何堅韌，也握不住分毫。
    她最怕的是……怕那腹中的孩兒吸不到足夠的清氣，在無聲的黑暗裏漸漸窒息，那溫熱的羊水，會不會在某一刻，變成冰冷的囚籠？
    這念頭一起，她連指尖都冰涼起來，房間裏的空氣仿佛越來越稀薄，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貼身服侍的兩位嬤嬤，隻覺掌下如羽的肌膚越來越涼，氣息也愈發微弱下去，心中那強壓著的恐慌幾乎要破腔而出。
    她們強自鎮定，一麵用溫熱的布巾不斷擦拭如羽額角沁出的冷汗，掖緊滑落的錦被，一麵聲音發緊地勸慰道
    “殿下千萬穩住心神！女人生育本如渡劫，慢些也是常理，有那命格堅韌的，熬上一天一夜也是有的……您且省著些力氣，莫急，莫慌啊！”
    那年歲最長的穩婆，臉色已沉得能滴下水來。她猛地抬眼，朝著殿門方向嘶聲急喚
    “快！快熬一碗上好的老參湯來！要滾燙的！給殿下吊住元氣！”
    那聲音尖利急促，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惶，穿透了殿內壓抑的空氣。
    這聲變了調的急喚，直直刺入殿外蒼山真人的耳中。
    他原本凝神靜氣盤坐於蒲團之上，此刻心神劇震，霍然睜開雙眼！
    那聲音裏裹挾的恐慌絕非尋常，一絲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沉甸甸如巨石壓胸。
    糟了！裏麵怕是真的出了要命的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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