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指尖的墨箭射來的瞬間，小青的第一反應是抬手凝聚冰龍箭硬接——畢竟剛練熟的新招，總想著用威力“破局”。
    可箭尖剛觸到那縷墨藍交織的韻力，她就突然頓住了。
    不是怕，是那股韻力太熟悉了。
    像小時候墨韻握著她的手，教她第一次凝聚冰韻時的觸感——溫和，卻帶著不容錯辨的“穩”，沒有絲毫攻擊性，反而像在輕輕提醒她：
    “別急，想想身宗的根本。”
    “你的冰龍箭，有‘龍的剛’，卻少了‘墨的柔’。”
    墨淵的聲音從水鏡對麵傳來，墨箭在半空中停住，箭身上的墨紋輕輕閃爍，
    “身宗的技法，從來不是‘以強勝弱’，是‘以柔克剛，以順破勁’。
    你試試，別用冰龍箭的鋒芒，用‘破風袖’的‘纏’勁。”
    破風袖？小青愣了一下。她練了一下午冰龍箭，幾乎忘了這招基礎技法。
    可想起墨淵說“破風袖是從墨網千絲演變來的”，她還是立刻收了冰龍箭的銳勁，抬手將韻力往袖口引——淡青色的水袖瞬間展開，像兩道輕煙，朝著墨箭纏去。
    可就在水袖要觸到墨箭時，那支古樸的墨箭突然“嗡”地一聲輕顫，箭身上的墨紋驟然亮起！
    緊接著，整支箭竟像水流般分裂開來，化作數十支小指粗細的小墨箭，每一支都纏著淡淡的墨藍韻力，密密麻麻地織成一張網，從四麵八方朝著她罩來。
    箭網落下的速度極快，帶著細微的破風聲，連水鏡上的倒影都被割得支離破碎。
    小青瞳孔微縮，下意識地想往後退——這架勢，比上次混沌兵的黑霧還要密，根本躲不開！
    “別躲。”
    墨淵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點不容置疑的沉穩，
    “你看這箭網的紋路，每一支小箭的勁，都和你水袖的‘纏’勁對應。這是初代身宗弟子練‘墨網千絲’時的基礎陣，也是‘破風袖’最本源的用法——不是‘擋’，是‘順’。”
    順？
    小青咬了咬唇，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她想起下午墨紫教她“曲而不折”時說的話：
    “韻力要像水流，遇到阻礙就順著勁走，別硬撐。”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想著後退，反而將水袖的韻力再散開來些，讓淡青色的袖擺像真正的水流般，輕輕貼在身前。
    她的目光緊緊盯著那片箭網——果然，正如墨淵所說，每一支小箭的軌跡都有規律：最上方的三支箭勁最足，像是“網沿”；左右兩側的箭勁稍弱，是“網繩”；而左下方那支箭，韻力最虛，箭身上的墨紋也最淡，像是刻意留出來的“活口”。
    “找到了！”
    小青心頭一喜，手腕輕輕一轉，左邊的水袖突然往下沉，不是去擋上方的強箭，而是順著左下方那支虛箭的軌跡，輕輕纏了上去。
    她沒有用勁，隻是讓水袖的韻力像藤蔓纏樹，順著那支小箭的勁，一點點往上爬。
    “很好，就是這樣。”
    墨淵的聲音裏多了幾分笑意。
    小青能清晰地感覺到，水袖的韻力觸到那支虛箭時，就像水流遇到了缺口，瞬間順著箭身鑽了進去。
    她按照“去而複返”的口訣，讓韻力在箭身裏輕輕一轉——沒有攻擊，隻是輕輕一引，竟真的帶著那支虛箭的軌跡，往旁邊偏了半寸。
    就是這半寸的偏差，箭網的“活口”瞬間變大！
    原本織得密不透風的箭網，因為左下方這支箭的偏移，其他小箭的軌跡也跟著亂了——右側的“網繩”失去了平衡，上方的“網沿”也露出了縫隙。
    小青抓住這個機會，右手水袖猛地往上一揚，不是攻擊，而是像一把梳子，順著箭網的縫隙輕輕一挑。
    “嘩啦”一聲輕響，那些小墨箭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瞬間散了架，一支支落在水鏡上，化成了細碎的墨點，順著鏡麵的漣漪，慢慢散開。
    可還沒等她鬆口氣，那些墨點突然在水麵上打了個轉，竟又開始往一起聚！
    這次聚起來的不是箭，而是一縷縷淡淡的黑霧——黑霧越來越濃，漸漸凝聚成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宗的練功服，淡青色的發帶，連轉身時的動作，都和墨韻一模一樣。
    隻是這道身影的眼神，是空洞的，是灰敗的，就像……就像被混沌控製時的樣子。
    “小青……”
    那道身影開口，聲音沙啞，帶著混沌特有的汙濁感，
    “我好難受……你為什麽不救我？上次混沌兵來的時候，你要是再強一點，我就不會……”
    “哥！”
    小青的心髒猛地一揪，指尖的韻力瞬間晃了晃。
    那些話像針一樣紮進她心裏——這是她藏在最深處的愧疚，是她每天練箭到深夜的原因，是她最怕麵對的“如果”。
    她下意識地想衝過去，想抓住那道身影，想告訴他“我現在變強了，我能救你了”。
    可腳步剛動，就被一股溫和的力量攔住了——是墨淵的韻力，輕輕纏在她的手腕上，像在拉著她。
    “別急。”
    墨淵的聲音比剛才沉了些，
    “你看他的韻力。”
    小青愣了一下，順著墨淵的目光看去——那道“墨韻身影”的身上，雖然裹著黑霧，可仔細看，黑霧下麵沒有半分屬於墨韻的冰藍色韻力，隻有一團渾濁的、不屬於身宗的氣息。
    而真正的墨韻韻力，是純淨的，是帶著暖意的，哪怕再淡，也不會這麽“冷”。
    “這不是真的。”
    墨淵的聲音落在她耳裏，像一盆溫水，澆滅了她的慌亂，
    “這是你心裏的‘執念’，是你對‘不夠強’的恐懼，是你對‘失去’的愧疚。身宗的‘墨’，能融萬物，更能辨真假——心要是亂了，韻力就會跟著亂，連真假都分不清，怎麽談守護？”
    小青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她想起墨韻離開前，最後一次幫她順開冰韻時說的話：
    “小青，練韻力先練心。心定了，韻才會定；心明了，韻才會強。”
    她抬手按住胸口的水心穴，感受著脈息裏那股屬於自己的冰韻——那冰韻裏，有下午練箭時墨紫幫她順開的“順勁”，有身宗傳承的“墨韻”，還有她自己想變強的“決心”。這些，才是真實的。
    再次睜開眼時，她的眼神已經清明。她沒有再衝過去，隻是站在原地，抬手凝聚起一縷淡淡的冰韻——這次沒有急著凝聚冰龍箭，隻是讓那縷冰韻像水流般，輕輕朝著那道“墨韻身影”飄去。
    “哥，我知道你不是真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你不會怪我，也不會讓我活在愧疚裏。你說過，要我好好變強，要我守住身宗，等你回來。我做到了，我正在變強，所以我不會被這種假的幻象騙到。”
    那縷冰韻飄到“墨韻身影”麵前時，突然散開來，像一層薄冰，輕輕裹住了那道身影。
    沒有攻擊，沒有驅散，隻是靜靜地貼著那層黑霧。
    緊接著，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黑霧遇到冰韻，竟沒有像以前那樣反抗，反而開始一點點消散。
    原本空洞的“墨韻身影”，也漸漸變得透明，最後化成了一縷純淨的白色韻力，輕輕落在水鏡上，像一顆星星，閃了閃，然後鑽進了小青的脈息裏。
    “很好。”
    墨淵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讚許，他往前走了兩步，水鏡上的漣漪跟著他的腳步擴散，
    “你過了第一關——不是因為你破了墨網，也不是因為你辨了真假，是因為你‘定住了心’。”
    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縷墨藍交織的韻力，輕輕點在水鏡上。
    水鏡上瞬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紋路，是身宗的古老篆字，每一個字都泛著淡淡的光。
    “這是‘墨網千絲’的完整心法，也是‘破風袖’的本源口訣。”
    墨淵看著那些篆字，眼神裏帶著點懷念，
    “當年我創這招，就是為了讓身宗弟子明白，‘柔’不是弱，‘順’不是退。真正的強，是心裏有底，是不管遇到什麽，都能守住自己的‘根’。”
    小青看著那些篆字，隻覺得腦子裏像開了竅——以前練破風袖，總想著“纏得緊、甩得狠”，卻從來沒想過，這招的根本是“順勁、辨勢”。
    現在再回想，下午墨紫用韻力示範“曲而不折”時的樣子，和眼前的篆字完美重合。
    “這些心法，我會記下來。”
    她認真地說，指尖不自覺地跟著篆字的軌跡，在空中輕輕劃著。
    墨淵笑了笑，抬手一揮，那些篆字突然化作一縷縷墨色韻力，鑽進了小青的脈息裏。
    瞬間，她感覺手臂的經脈像是被溫水泡過，原本練破風袖時偶爾會卡頓的地方，突然變得無比順暢——像是堵了很久的水流，終於找到了出口。
    “第一關的試煉，不止是考你，也是幫你補全‘破風袖’的根基。”
    墨淵的語氣變得溫和些，
    “接下來的第二關，才是真正的考驗——考你對‘承’的理解。但在那之前，你先好好消化這些心法，穩住你的‘心’，也穩住你的韻力。”
    他話音落時，水鏡上的篆字已經消失，隻剩下一片平靜的墨色。
    小青站在原地，感受著脈息裏流動的韻力——比剛才更穩，更順，連指尖的冰韻，都多了幾分“墨”的柔和。
    她知道，這第一關，她不僅破了局，更找回了身宗技法的“根”。
    而這，隻是試煉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