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1月1日，元旦，陽曆年
    凜冽的寒風如同咆哮的野獸，在大街小巷肆意的橫衝直撞。街邊的樹木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光禿禿的樹枝被吹得嗖嗖作響，偶爾有幾片殘葉從枝頭飄落，在半空中打著旋，最後無奈地落在冰冷的地麵上。
    鑒於上麵開始反思這場運動，風暴勢頭開始由強轉弱，軋鋼廠也在元旦這天放了一天假，也可以說是五年來真正意義上的放假。
    不用去遊行，不用去學習各種思想，不用擔心上午遊行下午返崗。高興的工人甚至都喊出了李懷德萬歲的口號，事後可把李懷德給嚇壞了。
    早晨，天色還未完全透亮，漆黑的天幕上，星星還在困倦地眨著眼睛。
    牛大膽、張紅霞帶著牛聰聰，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門。他們裹著厚厚的棉衣，迎著刺骨的寒風，腳步匆匆地朝著劉正家趕去。
    來到劉正家門前，牛大膽抬手用力地敲著門，“砰砰砰”的敲門聲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響亮。
    “牛哥？”
    劉正睡眼惺忪，頭發淩亂的像個鳥窩，他揉著眼睛，打著哈欠，慢悠悠地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滿臉激動的牛大膽一家三口。牛大膽的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雙手不停地搓動著，像是在壓抑著內心那即將爆棚的喜悅。張紅霞則無奈地抿著嘴，眼神裏帶著些許埋怨，牛聰聰揉著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小正，咱們快點走吧，去接圓圓，玲玲她們。” 牛大膽拉著劉正急切地說道，雙手緊緊地握住劉正的胳膊，用力地晃動著。
    “牛哥，你自己看看這天。” 劉正滿臉鬱悶，抬頭望向天空，隻見天空灰蒙蒙的，太陽好像也怕冷似的，躲在雲層後麵，不想露頭。
    昨天晚上，劉正那是真沒睡好。四個小奶娃精神那是相當的好。現在天冷，很少在外麵玩耍，也不累，自然睡覺就晚。一會這個要起床小便，一會那個睡不著了，一會另一個要讓抱抱，就這樣折騰了一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牛大膽的敲門聲吵醒了。
    以前晚上有李嬸和暢曉麗幫著照看孩子，大家還能輪流替換著休息。可現在情況不同了，柳青青，也就是李小胖媳婦，她已經懷孕七個月，肚子高高隆起，行動極為不便，更需要人照顧，李嬸自然就騰不出手了。
    還有暢曉麗，她同樣懷孕八個多月，隨時都有生產的可能，早就住進醫院產房待產了，更不可能能回來幫忙。所以，晚上大多數時間都是劉正獨自照顧這四個小家夥。
    至於張紅霞，她都是白天會過來幫著照看，替換一下何雨水，好讓何雨水有時間休息休息。
    “老弟，咱可以提前去，在火車站等著。” 牛大膽搓著手說道。
    “牛哥，火車最早也要中午才到，就這天氣咱們現在去車站等著？你能受得了，紅霞姐和聰聰能受得了嗎？” 劉正說著，側開身子，把張紅霞和牛聰聰讓進了院裏。
    “嘿嘿。”
    牛大膽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聽劉正這麽一說似乎真有些著急過頭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換來的卻是張紅霞和牛聰聰那嫌棄的白眼，他們可是被牛大膽硬從暖和的被窩裏拉起來的。
    “牛哥，別嘿了，走快進屋，這天太冷了。”
    寒風吹過，劉正不禁又縮了縮脖子，雙手抱在胸前，催促著牛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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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火車站
    牛大膽在家裏簡直如熱鍋上的螞蟻，著急忙慌地捱過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提前趕到火車站，卻還是得等。
    在這年頭，火車晚點就跟家常便飯似的，晚個一兩小時實在是稀鬆平常。
    冬日的火車站廣場上，狂風呼嘯著席卷而過，像是要穿透人們身上每一層衣物。
    牛大膽和劉正站在那兒，身上裹著厚實的軍大衣，頭戴火車頭帽子，脖子上圍著圍脖，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即便如此，站得久了，雙腳還是不由自主地跺了起來。沒辦法，冬季的四九城，實在是太冷了。
    冷歸冷，卻絲毫無法澆滅牛大膽內心那團急切想見女兒的熾熱火焰。他的眼睛緊緊盯著站台的方向，眼神中滿是期待與興奮，時不時還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張望著。
    突然，廣播裏響起了那熟悉而又期待已久的聲音：“各位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列車已經到達本站。”
    “老弟，是不是這趟車？” 牛大膽難掩激動，用肩膀輕輕碰了碰身旁的劉正，激動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嗯。” 劉正微微點頭，目光同樣緊緊鎖定在火車即將駛來的方向，臉上也浮現出一絲期待。
    又過去了十來分鍾，隻見出站口處，迎麵走來四個人。盡管每人都身著厚厚的棉大衣，可還是忍不住時不時地把手從袖筒裏抽出來，放在嘴邊，用力地吹著氣，試圖暖和自己有些發冷的手。
    走在前麵的兩個小夥子，每人都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後麵跟著的兩個丫頭，也各自背著一個小號的包。他們剛一出站台，便開始四處張望，眼神中滿是尋找親人的急切。
    這四人剛一現身，劉正就一眼認了出來。尤其是那兩個小夥子，模樣和劉正竟有八成相似，正是劉文和劉武。
    再看那兩個丫頭，大一點的那個，圓圓的臉蛋，圓圓的眼睛，唯一變化的就是身高。由於身上棉衣太過厚實，再加上這丫頭本身就有點胖，整個人看上去還是圓圓的。
    而旁邊的小丫頭，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古靈精怪的勁，一雙眼睛滴溜溜地亂轉。
    “玲玲！”
    牛大膽瞬間興奮起來，一邊揮舞著手臂，一邊急忙把圍脖往下拽了拽，露出那張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的臉。
    劉正見狀，也同樣把圍脖往下麵壓了壓，露出帶著笑意的臉。
    “哥。”
    “正叔。”
    劉園園把自己身上的包隨手扔給了身旁的劉文，牛玲玲也把包丟給了劉武，兩個丫頭眼睛放光，張著雙臂，激動地朝著牛大膽和劉正飛奔而來。
    劉園園因為身形稍胖，跑得沒有牛玲玲快。
    隻見牛玲玲直接越過同樣張著雙臂、滿臉激動的牛大膽，一下子撲到劉正懷裏，清脆地喊道：“正叔，雷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