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安帶著四月搬進了東方家園。
    這是一家孤兒院，可又不太像，裏麵的孩子都是如他一般的年紀，或者比他還要大一些。
    四月似乎很喜歡這裏，它總是趴在牆角的一處常春藤下，閉著眼睛微微晃著腦袋。
    萊安就陪著它坐在旁邊，伸手輕輕地撫著四月的毛發。
    艾薇拉說憑著四月的年紀，即便救了回來，也活不了多久了。
    萊安明白這些，他還是很感激，最起碼四月可以安詳地離開，而不是帶著痛苦離去。
    後來，他收到了霍格沃茨的來信。
    他悄悄跟四月開口：“四月，我要去上學了，去學魔法——很厲害很厲害的魔法，等我回來，我就會跟艾薇拉小姐一樣了——”
    “到那個時候，我每天都給你變出來一盤肉肉，沒人可以再欺負我們了……”
    那天晚上，他和四月說了許久許久的話，四月安靜地把頭放在他的膝蓋上認真地聽著萊安所說的每一句話。
    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
    四月緩緩閉上了眼睛。
    當屬於四月的最後一絲呼吸消失，萊安才不再偽裝，眼裏藏著的一行淚珠霎時滾落下來。
    那滴淚珠落在四月的眼瞼上，又從它的眼角緩緩滑落——
    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那行淚裏有沒有屬於四月的那份。
    他看著四月每日拖著老弱的身軀，仍逞強陪著他。
    他很清楚，四月是不放心他。
    它在這裏觀察了許久許久，觀察環境，觀察坎貝爾先生，觀察艾薇拉小姐，觀察別的孩子，觀察他自己的情緒……
    它終於確定，它的小主人來到了不會再受苦的地方。
    萊安一下又一下地順著四月的毛發——所以，當他收到霍格沃茨的通知書時，他就來告訴四月了。
    萊安勾起嘴角，呢喃出聲：“不會再有人欺負我了，四月，你可以放心離開了。”
    於此同時，那滴落在四月眼瞼上的淚珠也順著它的毛發，滴落在了地上——
    滴落在了一片葉子上。
    它在月光照耀下熠熠生輝，亮的如同萊安記憶中那雙明亮的眼睛。
    萊安抬頭，看見了那輪圓月——
    “媽媽，你也不用擔心了。”
    萊安又垂下眼睛，溫柔地看著懷裏的四月。
    還好，他的四月，在生命最後的時光裏，安穩幸福。
    ——————
    第二天，萊安把四月埋在了東方家園後麵的一片小樹林裏。
    那天，艾薇拉恰好也來了。
    他終於問出了憋在心裏的話：“為什麽，當時還給我一個選擇呢？”
    “你明明，可以用四月的性命要求我加入這裏，為什麽還給我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
    艾薇拉並沒有看他，她的眼睛一直注視著埋葬著四月的小土堆。
    艾薇拉：“我不喜歡收下被迫跟隨我的人——”
    “萊安，我要的，從始至終，隻有能力和忠誠。”
    非自願跟隨她的人，她嫌不夠忠心。
    “我的手下不留無用之人。”
    艾薇拉輕輕笑了一聲，她終於偏過頭，看向了萊安——
    “而且，我相信我看人的能力。”
    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是自信。
    萊安一愣，卻不得不承認，艾薇拉說得對。
    從那天艾薇拉向他伸出手時，他的忠誠就屬於她了。
    看著艾薇拉離去的背影，萊安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告訴她他被霍格沃茨錄取了。
    下次再說，也可以吧。
    ——————
    可，從那天後，萊安就再沒見過艾薇拉了。
    直到過了將近一年。
    在霍格沃茨。
    他再次看見了那雙漂亮的眼睛，他激動地想上前跟艾薇拉問好，可是隔的人太多，他擠不過去。
    開學前，坎貝爾先生找過他。
    坎貝爾向他粗略地介紹了一下霍格沃茨的大致情況。
    他說像自己這樣的出身，在霍格沃茨可能會受到歧視，讓他提前做好準備。
    萊安也大概了解了四個學院的特質。
    分院的時候，他很幸運，身邊挨著的新生都很健談。
    他身邊的男生說，如果緊張，就想一想最美好的記憶吧。
    所以戴上分院帽的時候，他的腦海裏是他媽媽的音容笑貌。
    “萊安，我的小國王，就是這樣，站起來……”
    “太棒啦，萊安，我的小國王……”
    “萊安，媽媽會永遠陪著你。”
    …………
    他藏在分院帽下的眼眶漸漸紅了起來，但他是笑著的。
    分院帽開口了：“赫奇帕奇。”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裏再次響起了媽媽的聲音。
    “萊安，去做個正直善良的人。”
    他走到了赫奇帕奇的長桌上坐下，身邊的學長學姐們臉上都帶著笑容。
    似乎，大家人都還不錯。
    他笑了起來，眼睛的餘光卻關注著艾薇拉。
    她被分在了格蘭芬多，最受歡迎的學院。
    坎貝爾先生聲稱自己聯係不上艾薇拉小姐，可明明艾薇拉小姐就在他的麵前，與他同處一個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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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跟艾薇拉說話，但斐攔住了他。
    她說，既然坎貝爾先生聯係不上艾薇拉，那就證明艾薇拉的計劃需要與我們斷聯。
    他們不能影響艾薇拉的計劃。
    他們連夜給坎貝爾傳了信件，收到的回信也是一樣的意思。
    既然艾薇拉單方麵選擇與他們斷了聯係，那他們就要與她相互配合。
    他們三個人都太過相信艾薇拉，覺得那麽厲害聰明的一個人，做什麽事情都自有她的道理。
    他們無一人想到，會是艾薇拉自己出了問題。
    就這樣，他和斐兩個人一直忍著沒和艾薇拉相認，也一直沒再說過話。
    直到萬聖節過後，他再次聽到的有關艾薇拉的消息是她轉去了斯萊特林，被斯內普教授收養。
    這給了他和斐一個措手不及。
    他們相信艾薇拉這樣做一定是有她的考量的，可這一切太過突然。
    ——————
    直到聖誕節，艾薇拉才聯係上了他和斐。
    他的第一反應是高興。
    因為那代表，艾薇拉願意讓他參與進她的計劃了。
    艾薇拉讓他和斐立下了牢不可破誓言，這是魔法界很凶殘的一種魔法，違背者即死。
    可他和斐毫不猶豫。
    臨近期末考的時候，艾薇拉還特意詢問了他的成績。
    還好，他平常都有認真聽課，沒有讓她太失望。
    艾薇拉還是那樣厲害，他所不明白的她總能解答。
    他和斐都不約而同地詢問了斯內普的事情。
    她隻說，那是她的家人。
    他和斐便明白了，艾薇拉是真的在意斯內普。
    既然是艾薇拉小姐在意的人，他和斐也會一起在意。
    ——————
    二年級的時候，他和艾薇拉坐在黑湖邊談論著事情，他問到了有關斐的事情。
    斐那個瘋子，一直對他抱有敵意。
    而且很奇怪，她在收到霍格沃茨的通知書後竟然第一反應是藏了起來，直到那年十一月份，她才收拾行李進了霍格沃茨。
    那個時候，坎貝爾先生已經與艾薇拉小姐斷聯了。
    她始終覺得不服氣，憑什麽他可以與艾薇拉小姐明麵上保持著朋友關係，她就要藏在暗處。
    可這就是艾薇拉小姐的選擇，實話實說，他的內心也是竊喜的。
    他很高興艾薇拉小姐對他的信任，她希望自己可以當上學生會主席，回去之後他就立刻擴大了自己的交際圈，他不想讓她失望。
    艾薇拉說“世界上的人多了，我哪有那樣厲害……”
    他說“可是，艾薇拉，你於我們而言，就是最厲害的人。”
    東方家園裏的每一個孩子都是自願進入那個小院的。
    他們每一個人都對艾薇拉充滿了敬意。
    ——————
    斐對他的敵意越來越大了，但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對自己下了手，就是影響艾薇拉的計劃，她不敢。
    她似乎隻能在心裏想想怎麽把自己擠下去。
    斐說“別以為隻有你最忠誠。”
    她錯了，其實他也是迷茫糾結過的。
    一年級暑假，艾薇拉要他散播消息，他立刻照做了。
    二年級的時候，艾薇拉需要他提供孤身行走在城堡裏的學生的位置，他也提供了。
    可當他看見那個被石化的學生的時候，他猶豫了。
    他明白了自己在幫著艾薇拉石化霍格沃茨的學生。
    斐看出來了他的猶豫。
    她送上了毫不猶豫的嘲諷：“怕了？想讓自己幹幹淨淨的就別來當艾薇拉的手下。”
    他聽出來了她口中的不屑與厭惡。
    他的耳邊也反複回響著他母親的那句話。
    “萊安，去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
    他站在公共休息室門口，糾結地閉上了眼睛。
    他該如何選擇……
    ——————
    當他再次睜眼，
    他走進了公共休息室，開始自然地聊起麻瓜出身的學生，並詢問出了他們床鋪的位置。
    剛剛，除了“萊安，去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
    他的腦海裏回蕩的還有一句話——
    “萊安，你希望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嗎？”
    他希望。
    不僅是麻瓜世界，還有巫師界，他都希望。
    從他選擇走在艾薇拉身後的那一天起，他就不能退縮了。
    從那天艾薇拉向他伸出手的那天起，他就自願為艾薇拉做事了。
    媽媽，他好像成為不了正直善良的人了。
    但他相信，艾薇拉終究會讓巫師界更好。
    媽媽說的對，他確實是個執拗的人，認準了一件事情就不會再輕易改變——
    從那年艾薇拉向他伸出手時，
    他就認定要追隨艾薇拉了。
    如果是艾薇拉那樣的人成為領導者，應該會很不錯吧。
    後來發生的一切也證明了他的想法，那些學生並沒有性命危險，艾薇拉給他們熬了補身體的藥劑，為他們提供了筆記……
    他成為不了正直善良的人了，但他也不會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媽媽，
    可不可以接受這樣的他？
    ——————
    麵對博格特的時候，
    萊安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害怕的事情……
    有好多啊，會是哪一個呢？
    博格特出來了，竟然是艾薇拉的樣子。
    萊安愣住了，他怎麽會害怕艾薇拉小姐呢？
    那明明是他的恩人。
    當那一聲槍聲響起後，他明白了。
    他最害怕的事情，
    是艾薇拉會像他媽媽一樣死去……
    ——————
    思緒回籠。
    萊安放下了手裏的剪紙，艾薇拉也從辦公室裏出來了。
    他看向了不遠處臉上帶著笑容的艾薇拉，嘴角也揚起一抹笑意。
    艾薇拉這麽厲害，一定不會像他媽媽那樣死去的。
    萊安很慶幸，他如今最在意的人很強大，那代表——
    他不會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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