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入校時，所有的新生都要采集照片。
    可王沐在拍攝的時候下意識避開了亮起的鏡頭——從來沒人這樣給她拍過照片，她不習慣。
    “誒？你這孩子怎麽還躲著拍照呢？害怕相機？真搞笑。”拍照的人不耐煩地喊了一句。
    王沐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笑容“對不起。”
    第二次燈光亮起，王沐完成了自己照片的拍攝。
    那是王沐拍過的第一張照片，她身後的男生們嘻嘻哈哈地笑著——
    “怎麽還怕相機呢？”
    “哈哈哈你看開學時她那樣子，估計是被家裏人打怕了吧……”
    ………
    斯內普呼出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側首看他一眼，抬手間，畫麵轉到了寬闊的操場上，幾個女生正在踢著毽子。
    隨著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劃過，毽子落在了很遠的操場邊緣。
    一個紮著馬尾的女生衝著角落裏的王沐嗬斥道“喂，去撿毽子！”
    她的語氣差極了，但王沐絲毫不在意，她撿起掉在地上的毽子，笑眯眯地遞給了女生。
    “王沐！撿毽子！”
    “你在墨跡什麽！真是慢死了！”
    “……”
    王沐的臉上始終不惱不怒，那幾個女生很快便覺得沒意思，扭頭去玩別的了。
    王沐走進學校的廁所，將臉上的汗洗去。
    不知什麽時候，一個留著短發的女生站在了王沐身後，她抱臂道“你一點自尊都沒有的嗎？”
    短發女生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屑，她很期待看到王沐羞愧難當的樣子。
    王沐笑了笑，聲音很是平靜，一點也沒被短發女生刺激到“大家能夠開心就好了。”
    短發女生沒見到自己期待中的畫麵，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她瞪了王沐一眼後轉身離開了廁所。
    王沐抬眸，看著鏡子裏自己還很稚嫩的臉龐，心下一片嘲諷——
    自尊？
    那東西，於現在的她而言，毫無意義。
    隻有掌握籌碼的人，才有資格談自尊。
    現在死守那些尊嚴，有什麽用呢？
    那些女生不會藏起她的課本，不會打她，不會影響她的學習，隻是嘴上說兩句，她如果有了反應，反而會激起那些人的樂趣——
    王沐不希望那些人來浪費她的學習時間。
    她的時間，太寶貴了。
    她一定要拿到更好的成績，讓所有人更加意識到她身上的價值。
    人與人之間，都是根據價值來評判的。
    隻要她的價值夠高，她的處境就會慢慢變好。
    後來，如王沐所料，隨著一次次考試成績的出爐，一次比一次要好的名次讓那些人再也不敢明麵上欺負嘲諷王沐了。
    這就是價值帶來的好處。
    所有人都不喜歡王沐也沒關係，看啊——
    她總是會利用所有方式來改善生存環境。
    ——————
    當北方的風刮過村落時，連最耐寒的楊樹都會瑟縮。
    冬季的雪已經積了半尺厚，十二歲的王沐穿著很單薄的衣服，踩著咯吱作響的積雪，手裏提著斷了帶子的書包，以一種近乎於奔跑的速度返回家裏。
    “看啊，是王家的掃把星！”
    三個男孩從一座房子後麵竄了出來，為首的男孩故意撞向王沐的肩膀。
    王沐早在腳步聲接近時就調整了重心，被撞的瞬間順勢側身，男孩踉蹌著倒在了地上。
    “死丫頭！”男孩惱羞成怒。
    王沐看向張大虎，眼神平靜得像結冰的湖麵。
    沒有恐懼，沒有憤怒，甚至沒有輕蔑，隻有一種令人不安的平靜。
    “你看什麽？”男孩瞪大了眼睛。
    “算了，跟她較什麽勁。”另一個男孩扶起他，“我爹說她命硬，這不剛把她奶奶克死了……”
    上個月，王沐的奶奶死了，她倒是沒什麽感覺，她身邊的惡意本就不差她奶奶一個人，她奶奶也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
    無悲無喜罷了。
    男孩們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王沐繼續往前走，她早就看得清楚，所有人都不喜歡她——莫名的不喜歡。
    推開院門，王沐嗅到了空氣中的酒氣，她放輕腳步，卻還是驚動了堂屋裏的人。
    “你又死哪去了？”男人搖搖晃晃地站在門口，手裏攥著半瓶酒，眼睛布滿血絲。
    王沐停下腳步，乖巧道“剛從學校回來，爸爸。”
    “放屁！”
    一個酒瓶砸在王沐腳邊，碎玻璃濺起來劃破了她的褲腳，她微微低頭聽著男人的咆哮——
    “你晚回來了十分鍾！老子都要餓死了！”
    王沐的神色平靜地去一旁拿了掃帚。
    事實上，即便她因為被幾個學生圍住找茬耽誤了點時間，但她回來的路上一路奔跑，到家的時間連一分鍾都沒有晚。
    男人隻是在找罵她的借口，而解釋隻會換來更過分的毆打，沉默反而能早點結束這場折磨。
    皮帶抽在身上時，王沐默默想著——
    力氣不大，看來他今天喝得不算多。
    其實，隨著她長大，男人已經基本不會打她了，因為她的成績越來越好並且已經在往家裏拿獎學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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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價值在升高。
    斯內普與站在一旁，似乎聽到了布料撕裂的聲音，隨後他們便看見王沐露在外麵的手臂上出現一道刺眼的紅痕。
    斯內普攥緊了手心，周身魔力暴動。
    的眸子閃了閃“你並不能改變什麽。”
    就像當時艾薇拉親眼目睹斯內普被霸淩被毆打，也並不能改變什麽……
    屋內，
    王沐靈活躲開男人再次抽來的皮帶，語氣乖巧“我這就去做飯。”
    第一下不躲是為了不激怒男人，但沒必要多挨第二下，很虧。
    男人嘟囔了一句“這還差不多”，隨後喘著粗氣坐回了沙發上。
    王沐在廚房切著菜，根本沒時間處理胳膊上的紅痕，也沒在意身上火辣辣的痛感。
    做完飯後，王沐去院子裏倒水，卻聽到牆角傳來輕微的響動，她轉頭看見一團薑黃色的影子。
    那是一隻瘦得皮包骨的流浪狗，看著也就一歲不到，正怯生生地望著她手裏的鍋碗。
    流浪狗毛發斑駁雜亂，左耳還缺了一角，身上布滿新舊傷痕，顯然也是這殘酷世界的幸存者。
    “汪……”
    冷風呼嘯中，瘦弱的流浪狗發出微弱的叫喊聲，一步步朝著王沐走來。
    它看著很虛弱，可腳步卻異常堅定，似乎認準了王沐。
    這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雪，柔軟潔白的雪花漸漸飄落，在地上畫出了白花點點。
    王沐愣了一下，垂下了端著鍋碗的胳膊。
    瘦弱的一人一狗，隔著飄揚的雪花，彼此遙遙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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