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被賜予的聖歌(2):虛妄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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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個夜晚,我看著身上的傷口,將視線放在了書桌上。
我死死地盯著桌麵上的杯子,下一瞬,杯子被移到了桌邊,我及時收回視線和思緒才沒讓杯子摔落。
不然,父母絕對會激動地推開我房間的門,詢問我是否又爆發了神力。
安靜狹小的房間裏,響起孩童迷茫又低落的呢喃——
“我……討厭……”
討厭,什麽?
常年被洗腦,被控製的我竟連一絲喜惡都不敢表露。
我其實排斥著身邊的一切——
我討厭體內的這股力量……
我恐懼自己的與眾不同……
我憎恨自己擁有那樣的父母……
我厭惡那些人的觸碰與挑選……
年幼的我,早已對整個世界都沒什麽好感。
——————
1980年7月,
地下室的空氣凝固而潮濕,彌漫著血腥味和蠟燭燃燒的焦油氣息。
燭火在銅製燭台上搖曳,將我蒼白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在牆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血珠從我纖細的手腕滑落,滴在鐵床邊緣,發出細微的“嗒”聲。
我緊閉著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呼吸輕得幾乎察覺不到。
父母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語氣輕鬆得仿佛隻是在討論今天的晚餐,帶著令人作嘔的愉悅。
“這次的信徒出手真大方,”母親的語調輕快,手指撥弄著紙幣,“足足五百英鎊,比上個月翻了一倍。”
父親嗤笑一聲,燭光在他渾濁的瞳孔裏跳動。
“這群蠢貨的錢最好騙了,還真以為喝她的血能獲得健康長壽。"他壓低聲音,卻掩不住譏諷,“不過也好,要不是她身上真有那股怪力,我們還真騙不了這麽久。”
我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心髒猛地收縮。
騙?
什麽意思?
父母以為我如往常一樣已經昏迷,開始肆無忌憚地聊起了天。
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當年本來就是為了騙口飯吃才混進他們裏麵,每日假裝成那個瘋樣子我都要惡心死了。”
男人“幸好我們聰明,在儀式上動了手腳,我們就成了被選中的使者,待遇好了數倍。”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從高處的排氣窗斜斜地照進來,在地麵上投下一道道慘白的細線。
安靜環境下,我感覺自己的心髒正以一種陌生的速度跳動著——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要撞碎胸腔。
母親的手突然撫上我的臉頰,指尖冰涼,像蛇的鱗片擦過皮膚。
“要不是她有這樣的能力,我們哪能裝得這麽像?”女人的笑聲像玻璃碎裂的聲響,“那群信徒本來隻想讓她當個‘神諭者’,每天裝神弄鬼說幾句廢話就行,可那樣我們還怎麽騙大錢,也是你聰明,想出了‘分血’這個法子……”
“他們每來一次,我們就能大賺一筆。”
男人笑出了聲,視線落在了鐵床上的女孩身上“說來,她還要謝謝我們呢,不然她這樣的怪物出生在別人家,隻怕是要被活活燒死的。”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原來如此……
原來父母也不是那種可笑的信徒,他們對我洗腦,隻是為了騙錢……
原來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我的心裏產生了恨意,時隔三年,麻木的我再次有了反抗的心思。
我不再冷靜,隻覺得血液在血管裏轟鳴,憤怒像滾燙的岩漿般湧上喉嚨。
我猛地睜開眼,一把推開還在數錢的父母,跌跌撞撞地衝向樓梯。
身後傳來父親的怒吼和母親的尖叫,但我顧不上回頭,光著腳踩過冰冷潮濕的地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來到一樓,推開大門,看到外麵世界的刹那,我忍不住地想流淚。
夜風裹挾著雨後的濕氣撲麵而來,街道上的煤氣燈在霧氣中暈開點點暖光。
街道上行人寥寥,冷風卷著落葉掃過石板路,我踉蹌著大步奔跑著,很快腳底便被碎石劃破,在石板路上留下暗紅的腳印。
我的呼吸急促,喉嚨裏泛著鐵鏽味,可我不敢停下。
逃!
一定要逃!
然而,我太虛弱了,虛弱到即便拚了命仍舊跑不了很快。
父親的腳步聲從我身後逼近,我閉上眼睛用最後的力氣想要再多跑幾步。
可下一秒,一隻大手就狠狠拽住我的頭發,將我猛地扯倒在地。
“賤種!你竟然敢跑?!”
父親的巴掌重重扇在我臉上,我的耳朵嗡嗡作響,眼前炸開一片金星。
我蜷縮在地上,喉嚨裏溢出破碎的嗚咽,卻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
夜晚時分石板小路的寒意透過我單薄的衣衫滲入骨髓,遠處教堂的鍾聲敲響深夜時分的報時。
沉悶又壓抑的鍾聲回蕩在我耳邊,我漸漸垂下了掙紮的雙手,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石牆上。
其實,就這樣死了,也不錯。
反正
我也不想再經曆如此可笑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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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就在我即將放棄的那一刻,一陣微風拂過臉頰,似乎有一股草木的清香混進了我的鼻息。
出於某種莫名的感覺,我緩緩抬起沉重的眼皮——
我的眼中,出現了一位姑娘。
黑發黑眸,極為漂亮的小姑娘。
女孩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和小男孩,但我顧不上注意他們。
因為那女孩太漂亮了,漂亮到我的眼裏容不下任何人。
我看見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為那道身影鍍上一層銀色的輪廓,女孩烏黑的長發如綢緞般垂落,在夜風中輕輕飄動。
她就站在街道對麵,安靜地注視著我的慘狀,目光平靜又淡然。
——————
在被父母打的過程中,我的衣服被風掀開,露出了身上的傷痕,小臂上那個未包紮的傷口還在滴血。
但我沒有在意那些,隻是由於心裏莫名的感覺始終看著對麵的黑發女孩。
在我的注視下,黑發女孩邁開了腳步,她沐浴著月光,一步步朝我走來。
隨著距離的縮近,我看清了女孩的眼眸。
月光似乎在她平靜的眼中流轉,像是深潭裏墜入了星辰,真漂亮……
許是我的眼神太過熾熱,黑發女孩隨意地掃了一眼身側,與始終盯著她的我遙遙對視。
我怔住了。
那一瞬間,我想起了家裏那幅被信徒們日夜膜拜的神明畫像——
畫中的神明也是這樣,眼神漠然而疏離,卻又在某個角度折射出難以言喻、極其微弱的悲憫。
當你細看,卻又覺得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鬼使神差地,我抬起傷痕累累的手臂,鮮血順著小臂滑落,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救救我……
我在心裏無聲地乞求,眼裏透露著哀傷。
黑發女孩停下了腳步,安靜地看著我。
夜風突然變得急促,卷起地上的片片落葉,在我們兩人之間盤旋。
就在我的父母想要嗬斥黑發女孩離開前,我好似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率先開口——
“救救我!”
“拜托……”
父母警惕地盯著黑發女孩和她身後的男人,將手伸進口袋,思考著要不要拿些錢堵住這幾人的嘴。
但下一秒,黑發女孩再次邁開腳步。
她繞過我,緩步離去,背影融入濃鬱的夜色中。
我聽見父母大大鬆了口氣。
我垂下頭,視線開始模糊。
果然……
都是騙人的……
那些人口中的神明從來不會垂憐我,也從來不願給予我一份好運氣……
父親粗暴地拽起我的胳膊,咒罵著拖著我回家。
我不再掙紮,像一具屍體般任由擺布。
我隻是最後抬頭看了自己的父母一眼,神色中帶上了一抹狠辣。
既然不能好好活著,
那麽,一起死怎麽樣呢……
——————
德沃蒂三個人離開後,艾薇拉從街道拐角緩緩走出。
她沒錯過德沃蒂麵如死灰下隱藏的恨意。
在那一瞬間,艾薇拉捕捉到了小姑娘一閃而過的殺意。
可造之材啊。
格雷戈裏微微彎腰“小姐?”
艾薇拉輕聲道“似乎——今天能帶回去兩個孩子了。”
格雷戈裏瞬間明白,他垂首用眼神瞟了一眼身後的男孩“那我先把他帶回去?”
艾薇拉微微點頭“嗯,去吧。”
——————
另一邊,我被拽著回了家,麻木地挨著打。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蜷縮在客廳角落,額頭抵著冰冷的白牆
我的神色或許已經麻木。
我覺得自己的意識正在一點點消散,就像燭台上那支快要燃盡的蠟燭,疲憊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但夜風吹開了窗戶,為我送來了一抹新鮮的裹挾著某種樹木的氣息。
我睜開雙眼,轉動眼睛在周圍找尋著什麽。
在碗櫃上,有一把水果刀。
我的眼裏漸漸聚集了光亮,我死死地盯著那把刀,神色逐漸釋然。
隻要都死了,一切就會結束了。
隻要大家都死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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