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二樓有一間規模頗大的書房，一整麵牆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從古老的典籍到現代的著作，應有盡有。
    另一側則是一張寬大的紅木書桌，上麵擺放著筆墨紙硯，以及幾本翻開的書籍，顯得格外雅致。
    書房裏的月光被厚重的窗簾過濾成柔和的銀白色，空氣中飄浮著細小的塵埃。
    希兒坐在扶手椅的邊緣，雙手緊握放在膝蓋上，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偷偷抬眼看向對麵——林源正漫不經心地翻動書頁，修長的手指在泛黃的紙麵上投下細長的陰影。
    林源照常保持著他的習慣，一邊看著書，一邊品著茶，神情自若，看上去很是愜意
    "很緊張吧？畢竟這是我們第一次單獨相處。"
    林源的聲音突然響起，希兒像受驚的小鹿般猛地抬頭，發現對方的目光已經從書本移到了自己臉上。
    那雙眼睛如同深秋的湖水，平靜下藏著難以測量的深度。
    "啊...是的。"希兒感覺自己的聲音細如蚊呐，她急忙清了清嗓子，"布洛妮婭姐姐經常提起您，說您是...對抗崩壞的英雄。"
    林源合上書本，發出一聲輕響。
    他伸手為希兒倒了一杯花茶，淡紫色的花瓣在熱水中舒展。"布洛妮婭過譽了，我隻是做分內之事。"
    茶香氤氳中，希兒的緊張稍稍緩解。
    她小心地捧起茶杯，溫暖透過瓷器傳遞到掌心。
    "不，您太謙虛了。每次崩壞發生時，您總是第一個趕到現場，保護平民撤離...多虧有您，我們才能免受災害之苦。"
    房間突然安靜下來…
    林源的手指在杯沿停頓，茶水表麵蕩起細微的漣漪。
    "保護市民？"他輕笑一聲，那笑聲裏帶著某種希兒無法理解的意味，"不，你誤會了。我所做的一切從不是為了他們。"
    希兒的茶杯差點脫手，幾滴熱茶濺在她的裙擺上，留下深色的痕跡。
    "什麽？"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布洛妮婭口中那個在廢墟中救出無數生命的英雄，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林源的目光直視希兒，裏麵沒有絲毫動搖。
    "我的任務隻是對抗崩壞，僅此而已。至於他們的生死..."他的聲音像冬日的冰棱，"於我何幹？"
    希兒感到一陣眩暈。眼前這個人的眼神太過冷靜，冷靜到近乎殘酷。
    自己從林源的目光之中看到了堅定，她知道他沒有在說謊，心中不禁湧起了一絲迷茫和困惑。
    她下意識抓緊了扶手，指節泛白。"怎麽會...為什麽？"她的聲音微微發顫，"您明明有那麽強大的力量..."
    陽光在林源的臉上投下交錯的陰影，他整個人仿佛被切割成光與暗的兩部分。
    "希兒，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他的語氣緩和了些，"善良是珍貴的品質，但永遠不要低估人性的惡。"
    希兒咬住下唇…
    看她這般模樣，林源無奈歎息一聲。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林源端起茶杯，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某個時間，一個怪物突然降臨，摧毀一切。這時，一位守護者出現與之戰鬥。"
    希兒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
    林源講故事的聲音有種奇特的韻律，讓人無法不專注聆聽。
    "戰鬥中，餘波震塌了一棟房子。"林源的目光穿過希兒，仿佛看著某個遙遠的場景，"裏麵有個男人，他珍視的一切在瞬間化為廢墟，你說，他該恨誰？"
    希兒思索片刻，眉頭輕蹙。"應該...恨那個怪物吧？畢竟是它帶來了災難。"
    林源嘴角勾起一個沒有溫度的微笑。"理當如此，但事實上，他恨的是那位守護者。"
    "什麽？"希兒瞪大眼睛，茶杯在她手中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因為守護者的身份。"林源的聲音低沉下來，"人們習慣了被保護，將之視為理所當然。當保護出現疏漏，他們不會記恨無法觸及的怪物，隻會怨恨近在咫尺的守護者。"
    希兒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
    她想起在崩壞後，確實有人在街頭咒罵戰鬥人員救援不及時...但那隻是少數，不是嗎？
    "這就是人性，希兒。"林源放下茶杯，瓷器與木桌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給予越多，期待越高。一次失敗就能抹殺千百次救助。"
    窗外的光線漸漸西斜，書房裏的陰影開始拉長。
    希兒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困惑在心中蔓延。
    她一直相信人性本善，相信保護他人是最高尚的行為...但林源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劃開了她天真認知的表麵。
    "或許這就是事實…"希兒突然抬頭，聲音比之前堅定了許多，"也許有人會那樣想，但更多人會心懷感激！布洛妮婭姐姐說過，在災難中也有人會展現出最美好的一麵..."
    林源靜靜地注視著她，眼神中有種奇特的情緒閃過。
    他從虛空之中拿出了一個勳章"在兩年前，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崩壞降臨，那時，你還在量子之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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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指輕撫過這個勳章，“這枚勳章的主人曾為了保護民眾而被圍攻至死，他是為英勇的戰士。"
    希兒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能夠感受到當時的絕望與無助。
    "為什麽...？"她的聲音幾乎破碎。
    “因為那些民眾為了活命，四散奔逃，完全不聽指揮，因而惹下了事端，而害了他們。”林源將這枚勳章放回到了虛空之中。
    “可你若不救，就會有人借著此事，大肆宣泄自己心中的惡，這便是結果…”
    希兒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痛苦。
    她無法理解這種行為，卻又無法否認它的存在。
    明亮的月光移動著，書房裏的陰影越發濃重，就像她此刻紛亂的心緒。
    "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嗎？"林源的聲音忽然柔和下來，"我不是在否定善良的價值，隻是希望你看清現實的殘酷，過度付出隻會培養出更多的怨恨。"
    希兒低頭看著茶杯中自己的倒影，那張臉看起來如此迷茫。
    "可是...如果連我們都不去保護他們，還有誰會呢？"
    林源沉默了片刻。
    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裏帶著希兒從未聽過的疲憊："這就是為什麽我選擇隻對抗崩壞。”
    “劃定界限，不給予多餘的希望，也就不會產生無謂的怨恨。"
    窗外的月光將最後一縷光芒投射進來，恰好落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隨即便被烏雲遮蓋了。
    花茶已經涼了，花瓣沉在杯底，像一個個小小的歎息。
    希兒突然站起身，茶杯在她動作下搖晃。
    "謝謝您的茶...和故事。"她的聲音輕但堅定，"但我還是相信，大多數人心中都有善良，盡管會遭來惡意，但我依然相信。"
    林源沒有反駁，隻是微微頷首。
    當希兒轉身走向門口時，他突然說道："希兒…"
    她停住腳步，但沒有回頭。
    "保持你的善良。"林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隻是...別忘了保護自己。"
    希兒輕輕點頭，推門離去。
    書房裏，林源重新拿起書本，卻久久沒有翻動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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