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城，正是一日繁鬧之時。
    各種小販，行人穿行其中，一片人潮聲鼎沸。
    李十五走在其中，兩旁人時不時投來惋惜目光，覺得這好好一個人，怎麽就成了傻子。
    “老東西，你想坑我，好繼承老子種仙觀！”，他聲線泛寒，唇間綻放殺機。
    “徒兒，為師怎會坑你呢？”，老道語氣滿是歎惋，“徒兒，你就信為師一次，把種仙觀讓出來吧！”
    李十五一言不發，隻是一步步朝著星官府邸而去。
    不多時。
    “十五，你來了啊！”
    白曦依舊一襲天青道袍，正站在一處湖心亭中，隨手拋灑著什麽，引得一條條鮮豔錦鯉爭先恐後奪食。
    李十五走上前來，依舊習慣性的俯身一禮，而後道：“大人，為何整個大爻突然之間，就是任由縱火教大肆傳教了呢？”
    “屬下愚鈍，實在不解！”
    白曦回過頭來，語氣風輕雲淡：“十五，我鏡像曾講過這樣一句話，大爻四大教派，他們僅是各自理念不同，實則都是在探尋破局之策。”
    “就好比縱火教，整日都在念叨為人族破冰。”
    李十五回道：“隻是大人，我記得豆妖講過，人族這個‘人’字不能動。”
    白曦：“你信？”
    李十五：“我無所謂，反正我已經不是人了，一切與我關係不大！”
    在他身後，老道依舊在使勁攛掇：“徒兒砍他，快砍他啊，隻要你一刀砍下去，一切就都明白了。”
    “若他是真的星官，你小命一定不保，種仙觀本就是假，根本救不得你命。”
    “若他是假，一定殺不了你的……”
    李十五猛地回頭：“住嘴！”
    “眼前是鏡像還是本體都不知道，其本就真假不分，又何談什麽真假？”
    一旁，白曦微微側目，眼神透著古怪：“十五，你不會想說又隻有自己才能看見什麽東西，我等皆看不見吧。”
    李十五俯身：“大人明察。”
    白曦忽地露出輕笑：“其實啊，無論站在你眼前的是我本體，又或是我之鏡像，都能施展出星官之力。”
    “所以，你是想驗證什麽嗎？”
    李十五連忙搖頭：“不敢不敢，屬下宛若螻蟻之軀，又豈敢衝撞大人？”
    豈料下一瞬，一聲花旦戲腔聲猛然響起，接著一柄花旦刀現，劃過一道好似鬼魅般軌跡，就這麽朝著白曦腦門劈砍而去。
    “徒兒，這下你該相信為師了吧！”，老道見這一幕，頓時露出滿意笑容。
    隻是，刀鋒懸在白曦頭頂三尺之處，居然再也動彈不得，好似眼前是一頭無法言喻之洪荒猛獸，其在主動退卻，根本就不敢砍下去。
    “鐺！”
    一聲響起，花旦刀轟然潰散開來，化作點點燦爛流光，眨眼間消失於無形。
    白曦神色泛寒，輕飄飄朝著李十五望來。
    也是這一刹，李十五軀體抖若篩糠，好似自己血脈深處的原始恐懼開始覺醒，其根本不可抗，那種絕望之感，仿佛一隻螞蟻麵對鋪天蓋地的岩漿洪流。
    更恐怖是，李十五心中竟是生出一種尤為詭異想法，那便是自己活著是一種‘罪過’，唯有死亡才是真正歸途。
    讓他忍不住的，想拔刀抹了自己脖子。
    隻是忽然間，白曦嘴角笑容勾起。
    口中道：“十五啊，你可是驗證好了？”
    也是自這一刻起，李十五終於自那種絕望感中脫離，口中大口喘息著，好似一條即將幹死在岸邊的魚，突然間重回水中。
    “大……大人，屬下知罪！”，他低著頭，眸中神色不明。
    隻是身後，那老道驀然間變得瘋癲起來，蒼老麵容上滿是難以置信之色，一雙枯槁手掌更是在頭上胡亂薅著。
    “是星官，是真的星官！”
    “不對啊，這怎麽可能呢，難道眼前一切都是真的？那誰是假的？”
    老道口中胡言亂語不斷，一會大哭，一會大笑的，當然這一切，依舊隻有李十五能看見和聽見。
    湖心亭中，白曦轉過身去，又開始投喂湖中錦鯉：“無事，本星官可不會學著其他鏡像那般，讓你去城中推那些髒臭糞車。”
    “至於你方才拔刀，恕你無罪吧。”
    李十五行禮：“謝大人！”
    白曦又道：“至於爻帝爻後，之所以允許縱火教傳教……”
    他語氣頓了一下，才緩緩開口：“有人說，大爻之所以麵對如此窘境，是因為人族被下了某種禁令。”
    “要想突破這一層禁令，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蛻變成一個全新種族，禁令不攻自破。”
    李十五深吸口氣：“這種說法，倒是第一次聽過，大人之能通天，您信嗎？”
    他這一次，難得用上了敬詞。
    白曦露出輕笑，將手中魚食一股腦兒拋灑而出，接著道：“縱火教攤子鋪得太大了，無論如何，怕是很難收場了。”
    “還有我一月前講過，大爻在這幾十年間，各種事態陡然間加快許多，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著某種特殊緣由。”
    白曦望了望天，莫名歎了一聲。
    “哎，這天不是天，我等日月星三官之所以棲居凡人之間，那是因為，根本找不到地方可去了。”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默。
    唯有老道苦苦哀求：“徒兒，就把種仙觀讓給為師吧，你方才也看見了，眼前星官若是真想殺你，你也許就已經死了。”
    “所以種仙觀真是假的，它根本不存在，也不能救你命，就讓給為師吧，聽話……”
    這一次，李十五充耳不聞。
    他覺得自己朝白曦砍那麽一刀，已然鬼迷心竅，信了這老道鬼話。
    “大人，城外那種血色大殿，裏麵的五髒六腑……”，他試著問道。
    白曦輕輕搖頭：“那是縱火教之物，我也不知具體來曆如何，反正如今大爻每一座城池前，都有這麽一座五髒殿。”
    李十五取出那枚漆黑骰子，上麵一顆顆眼睛不停亂轉：“大人，這是賭蟲？”
    “嗯，看來你認出來了啊。”
    “如何用？”
    “捏碎即可。”
    “啊，這麽簡單？”
    “簡單嗎？”，白曦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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