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六人來到了那個大村子，宋建國伸手敲響了自實行分田到戶政策後，僅僅在領取救濟糧的時候才敲響過三次的鐵鍾。
    這個時候，正值石河子村的村民們吃完晚飯，大家正相互串門嘮嗑呢。
    聽到鍾聲，沒過多久，皂角樹場子上就陸陸續續聚集了不少人。
    其實，今晚要做的，隻是把事情說出來讓大夥評評理，倒也不必所有人都到齊。
    但吳巧花家的戶主張春貴，那可是必須到場的。
    於是，宋建國吩咐由王嶽跑一趟，去把張春貴喊來。
    而宋陽則轉身前往楊華德家，也就是村民們口中的黑老鴰家。
    吳巧花在言語中可沒少提到這老家夥在背後挑唆，這種場合，他自然不能缺席。
    宋陽來到楊華德家門口，抬手輕輕敲了敲門。
    屋裏傳來挪動凳子的聲響，緊接著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開門的是楊華德的媳婦，她有些驚訝地看著宋陽“陽娃子……”
    “阿婆，我來找黑老鴰的。”
    雖說常言講“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可楊華德的媳婦和楊華德完全不同。
    她是個老實巴交的本分人，也正因為如此，沒少受楊華德的欺負。
    宋陽就偶爾聽到過幾次，她被楊華德打罵的事兒。
    所以，宋陽對她還是懷有應有的尊重，稱呼她一聲阿婆。
    但對楊華德，宋陽可就沒那麽客氣了，直接喊他的綽號黑老鴰。
    此時，屋內靠牆的煤油燈下，楊華德正靠著牆坐在火塘邊。
    旁邊的小桌上，放著一疊花生和半碗酒，他正自顧自地吃得有滋有味。
    突然瞧見宋陽上門，他隻是淡淡地瞟了一眼“陽娃子，你咋這麽沒大沒小的？黑老鴰這綽號也是你能叫的？你爹在我麵前都不敢這麽喊。”
    宋陽並未進門，隻是冷笑一聲回應道“沒大沒小？黑老鴰，想讓我尊稱你一聲大爺，你也得配得上才行啊。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事，配嗎？你都不配，你說我該咋叫你？”
    楊華德的媳婦看著來意不善的宋陽，神色慌張起來，趕忙問道“陽娃子，這到底是咋回事啊？”
    “阿婆，倒也不是啥天大的事兒，就是讓人覺得惡心！”宋陽衝著她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今天晚上我們家正吃晚飯呢，吳巧花直接跑到我家門口開罵。一問才知道，她覺得她家張晨軒被黑娃子傷了，是我和我媳婦故意使壞。”
    聽到他們的說話聲，楊華德隔壁兩個兒子家的婆娘、漢子還有娃兒，全都從屋裏跑了出來，卻也不敢靠近，隻是遠遠地張望著。
    “這跟你大爺有啥關係嘛？”楊華德的媳婦一臉疑惑地問道。
    “有關係，當然有關係了！我這是專門來感謝他的，謝謝他給我家招來這麽多麻煩，搞得我們連頓安穩飯都吃不成！”
    宋陽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阿婆，你是不知道，黑老鴰可上心這事兒了。
    順著我們追黑娃子留下的腳印，一直追到山裏頭去查看，就為了確定我和我媳婦打回來的黑娃子，就是傷了張晨軒的那隻。
    他還專門跑去吳巧花家，也不知道他們在屋裏咋商量的，結果吳巧花就一口咬定，是我們故意針對張晨軒，非得讓我家負責。
    你是沒聽到，吳巧花在盤龍灣罵得那叫一個大聲，在大路上都聽得清清楚楚。
    黑老鴰，你還真是閑得慌，精神頭也忒好了吧。就連張晨軒自己都沒說啥，你倒是斷定得挺幹脆。
    你以前當隊長的時候，屁股上的事兒都沒處理幹淨，怎麽著，這才安分兩年，又開始興風作浪了，是不是皮癢癢了？
    我爹在皂角樹場子上把大夥召集起來說這事，今天你要是不把話說清楚，我可就請公安特派員來請你了，你自己看著辦！”
    宋陽說完，轉身就走。
    而屋裏的楊華德，臉色早就變得很難看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吳巧花那張嘴，真是又破又漏風。
    他特意叮囑了兩遍，千萬別把他牽連進去，結果一轉眼，事情就傳得人盡皆知了。
    本來還想著在家等著看宋陽家的笑話呢，沒想到，轉眼間，自己倒成了笑話的主角。
    宋陽一走，楊華德的兩個兒子和兒媳，立刻圍到門口，一個個惡狠狠地瞪著楊華德。
    那眼神，要是真能殺人，楊華德恐怕早就千瘡百孔了。
    之前因為克扣工分和私吞糧食的事兒，楊華德被全村人唾棄，連帶他分出去的兩個兒子家，別人看他們也沒個好臉色。
    就連過年殺年豬，都很難請到人幫忙。
    好不容易過了兩年，事情漸漸被人淡忘，和村裏人的關係也緩和了不少，結果楊華德又跳出來了，還幹這種沒憑沒據、挑撥離間的事兒。
    這事兒一鬧開，以後他們一家還怎麽在村裏抬頭做人？
    一時間，“老雜毛”“老狗日的”之類的咒罵聲，從他兒子、兒媳嘴裏像連珠炮一樣噴了出來。
    “宋陽一家子，是那麽好惹的嗎？”
    “就算是縣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人家也不怵，照樣能收拾。”
    “你惹誰不好，非得去招惹宋建國家，還和吳巧花那種女人攪和在一起……你腦袋裏裝的是漿糊嗎？”
    “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你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們往後還有幾十年的日子要過呢。”
    “讓你幹點活，你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疼，這大冷天的，你倒有精神往山裏跑……”
    ……
    走到牆角的宋陽，聽到這些咒罵聲，不禁微微搖了搖頭，真是為老不尊啊。
    他沒有過多停留，趕忙回到皂角樹場子上，看到張春貴、吳巧花都在，宋建國正在跟大夥講述事情的經過。
    公道自在人心，宋建國隻是如實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吳巧花堵在門口咒罵，最後被打的事兒，說完便不再言語。
    大夥聽了，紛紛議論起來。
    但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壓根兒就不相信宋陽和馮曉萱能幹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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