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去民換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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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綱回到家中,自動換上那副冷若冰霜,嚴肅地似乎從來不會笑的表情。
李遺不是黎瓊。
他麵對黎綱向來不卑不亢。
“誰讓你私自出營的。”黎綱上來就是對待黎瓊那般不客氣的詰問。
李遺想了想,沒想好合適的措辭,幹脆直爽道:“你把我官擼了,折了麵子,待不下去了。”
黎綱聞言一愣,卻是沒想到李遺居然會說出這種軟話來。
他以為這臭小子會一直捧著那可憐的自尊剛強下去呢。
“周延這都尉當得也不怎麽樣。”
“我也覺得,輕易就放我回來了。”
“既然回來了,就在家裏好好待著,最近不要出門了。”
“...”
二人之間突然陷入了莫名的尷尬之中。
在二人都沒有注意到的一個角落,黎瓊將一切盡收眼底,盡入耳中。
手指不自覺在身旁的柱子上狠狠抓住幾道凹痕。
威侯府大公子並沒有上前打攪二人。
在他眼中,李遺突然變得麵目可憎。
父親與那野小子之間的對話旁人聽來也許過於造次,但在他眼中是那麽地紮眼。
因為他清楚,自己永遠也不會那麽對待自己的父親,自己的父親也永遠不會容忍自己的些許不敬。
他無聲地退去,正如不知道何時等待在此一樣。
黎綱許久不再說話,李遺也不知是否該離去,幹脆開口直接問道:“聽說出了點事情。”
黎綱倒是坦然,毫不隱瞞地點了點頭:“一點小事情。”
李遺想問問府外的羽林衛是什麽意思,黎綱卻突然站起身,不容推辭道:“早些休息吧,黎瑾已經把那個女娃娃送回你的院子了,幾天見不到你,她也不好帶。”
李遺默默點頭,在黎綱的注視下轉身離去。
黎祥鬼魅一般出現。
“侯爺,瑕少爺這次回來,大營那邊和城內羽林衛,都沒有盯梢。”
黎綱點點頭,囑咐道:“明天記得叫醒他,既然回來了,朝會就別躲了,免得以後又被人拿無故缺席做文章。”
黎祥會意。
回到那個已經住得熟悉的小院,夜已深沉,院落中沒有丁點亮光,想來小姑娘應該已經睡去了。
不想在李遺小心翼翼推門而入時,牆角小床鋪上立時有人坐起。
稚嫩的嗓音怯怯道:“阿牛哥哥回來了嗎?”
李遺這才想起,小姑娘晚上向來不點燈的,居然等自己到這個點。
那個小小的身影衝著門口飛撲進李遺懷裏,低聲地抽泣,淚水很快濡濕了李遺的外衣。
李遺的心瞬間被奇異的感覺包裹了,對懷中的小女孩頓時生出了無限的心疼憐愛。
“哭什麽,這幾天受欺負了?”
悠悠搖搖頭:“瑜姐姐對我很好,瑾哥哥也常給我拿新奇的東西來,但是我就是找不到你。”
李遺哈哈笑道:“回來了回來了,以後不把你單獨丟下了。”
悠悠還聽話地戴著那塊蒙布,如她所言,黎瑜黎瑾也算艱難按捺住了好奇心,沒有摘下蒙布看過。
李遺徹底放下心來。
見到李遺,徹底放鬆下來的悠悠,哭累了就在李遺懷裏沉沉睡去。
將她在小床鋪上安置好,李遺躺在自己的床鋪上久久難以入睡。
連日的作戰與奔波早就筋疲力盡,心力交瘁。
但是紛亂如麻的思緒攪得他根本無法睡過去。
點上油燈,取出一塊烏金小心地烘烤,隨後按在自己前胸幾處烏紫傷痕上。
“狗日的梁泊,狗日的梁犢,下手是一點不輕。”
齜牙咧嘴地熬過藥力的侵襲,李遺一頭栽倒,就那麽盯著房頂一點點熬過這個夜晚。
一聲雞叫之後,天邊魚肚白初露,大管家黎祥的聲音立刻在窗外響起:“瑕少爺,侯爺吩咐了,今日你隨他去朝會。”
李遺應了一聲,拍拍腦袋,才想起自己昨日才和周延說起,自己那比部司郎中的官職。
才沐猴而冠地當了一次都尉,這下又要趕鴨子上架去當那朝廷大員。
李遺也算徹底放開了,你們這些手眼通天的人都如此兒戲,我光腳不怕穿鞋的又有什麽好惶恐的?
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收拾妥當,換上早就準備好的寬袖長袍官衣,未及及冠之年卻帶上一頂極不相稱的皮弁。
處處感覺不自在的李遺不自在地坐進馬車,黎綱自然不會跟他擠在一起,二人在取而代之的羽林衛護衛下,向梁王宮行進。
依舊了無困意的李遺卻在好奇,黎綱此刻的內心到底在想什麽,看他那雲淡風輕,鎮定自若的樣子,難不成周延真是杞人憂天?
搖搖頭甩甩自己奇怪的想法,自己選擇回來一是為了吳悠,二是為了自己的良心所安。
如果黎家確實安穩無事,那麽自己也該策劃離開的事情了。
經曆過如此多的變故,從死人堆裏被撈到這洛京,後來一係列生生死死的蹊蹺遭遇,再有一朝從階下囚淪為得勢子的傳奇,現在想來也不過是短短月餘之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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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還很恍惚。
這一年的時光,真是比往前十幾年加起來都要漫長。
自忖不久就可以回管城安心過日子的李遺心情不由得愉悅了幾分。
不多時,馬車停下,再次來到梁王宮門前。
李遺自覺地跟在黎綱身後,不看一物,不掃一眼。
這倒是有了好處,本稍顯擁擠的宮門處,大小官員紛紛讓開一條通道,給這一壯一少的“父子”先過。
卻無一人上前搭話。
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李遺剛剛翹起的得意一下子潑了個幹淨。
這和不久前百官恭賀他“認門”的熱情可是天差地別。
現在黎綱他們如瘟疫,人人避之不及。
但是李遺卻實在想不通出門打了一場仗回來,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功高震主?黎綱有功但也還不夠格吧?
殺雞儆猴?可這“雞”還活的好好的呀。
黎綱看起來倒是鎮定非常,對四周或譏諷、或嘲笑、或同情、或冷眼的各色目光視若無睹,帶著李遺上了大殿。
黎綱的站位在前方與幾位軍侯並列,李遺自然不能。
可是也無人上前跟他搭話,教導他規矩。
李遺撇撇嘴,幹脆卷起袍袖,躲到大門後,等眾人都進來後站在最後排的位置守著大門。
本以為隻是陪黎綱來走個過場,畢竟自己能聽什麽?能說什麽?
自己心裏有數的。
趙一依舊是最喜歡最晚出場的。
可是今日這頭發花白的老人一掃平常的沉靜,站立大殿上,撩開王冠前的毓珠,直接了當道:“數萬憐人,一下子冒出來,一下子又消失。我不知道你們想什麽,寡人是一晚上沒敢睡,我怕我一閉上眼,床頭也冒出幾個憐人來割了我的腦袋!”
看得出來,這位梁國君王是動了真火,語氣已經是近乎咆哮。
如排練好一般,號稱最懂他心思的毅侯符信立刻接話道:“當年入主洛京殺人不夠,做事留了餘地,成了他們稱做希望的幻想。憐人打著大魏的旗號,漢人看見旗號就走,以為大魏朝廷回來了,其心已異。”
頓了頓,符信轉過身來對著朝會的大小官員道:“異族必異心,全部殺之,讓他們臨死也看不到日思夜想的大魏回來,心思自然就死了。隻要土地在,就還會有新的人口,新的人口自然不會有不切實際的舊幻想。”
趙一聞言不答,眸光冷冽地掃視著朝會百官。
百官中頓時一片抽冷氣的聲音。
其中不乏出身漢人的官員,已經感到脖頸上的冷冽寒意。
李遺咂摸過方才那段不似出自人口的話語的味道,不可置信的瞪大的眼睛:“我這是做了個多離譜的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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