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酒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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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午夜裏,身上處處裹纏著繃帶的少年徑直闖入雪地裏。
赤腳踩在如撒了一層鹽麵的廊下。
少年手撐廊柱竭力保持意誌的清醒。
前方離去的男人步履匆匆,雪花落在大氅上即化為雨露,對身後的動靜置若罔聞。
李遺用盡全身力氣喊道:“侯爺!”
已經力竭到眼前一黑,身軀隨之癱倒,意外地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自己隨即又被送回了屋內。
緩過一口氣的李遺看到了去而複返的黎瓊。
不死心地又看了眼廳門,緊閉沒有再被推開過。
黎瓊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床榻上呼呼大睡的吳悠,慢悠悠道:“別看了,父親今天不會再過來。”
李遺冷冷開口道:“你答應了嚴時什麽,他居然願意當這個出頭鳥。”
黎瓊微微一愣,疑惑道:“你在說什麽?”
李遺見他還在裝,忍不住冷笑道:“話說得太直白了,大家都尷尬。”
黎瓊笑意不減,坐在黎瓊、黎綱先後坐過的椅子上:“不懂你說什麽,不過聽起來,我們似乎有什麽誤會。”
李遺轉頭直視他,盯著看了半晌,扯出一個假笑:“也許吧。”
黎瓊好整以暇,撣撣衣服上雪化後的水珠,道:“你問完了,就該我問了。為什麽拐走我妹妹。”
斜靠在床頭的李遺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直接平躺了下去。
黎瓊這個人,遠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無聊。
黎瓊卻不覺尷尬,湊近了道:“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你若有什麽心思,盡可以對我直說。作為長兄,黎瑜的事情,我或許可以做點主。”
李遺閉眼假寐,直接把他晾在那裏。
“看來我們確實有些子誤會,不過不打緊,一家人,有些隔膜也是無傷大雅的。”
“你入門時間短,不過我從不覺得有什麽,我是把你當親兄弟看的,我...”
李遺依舊閉眼,淡淡開口道:“這麽久了,我都沒發現,你原來這麽虛偽,也這麽不善於偽裝呢。”
黎瓊終於失態,愣在當場。
李遺睜開眼睛道:“說我拐走黎瑜?那與我談什麽兄弟情深?按捺不住對我的反感甚至到了勾結嚴時的地步,又揣著明白裝糊塗在這裏深情什麽?黎兄,你的反常,隻會暴露你的情急與心虛。”
“我還是高看了你許多啊。”
黎瓊眼中忍不住閃過寒光,冷笑道:“我確實是低看了你許多。”
李遺不客氣道:“客氣客氣。”
黎瓊卻絲毫沒有氣急敗壞,拂袖而去的意思。
反而一副要與李遺大談特談的意思。
“不過我說的話確實有真心在裏邊。”
“那意思就是說,確實不全是真心了。”
黎瓊一頓:“一定要爭口舌之利嗎?”
李遺開懷大笑,扯動了傷口,忍不住嘶喝倒吸著冷氣請黎瓊繼續。
黎瓊醞釀了情緒,開口道:“我不願意黎瑜嫁給姚文意。”
“準確地說,不願意黎瑜嫁給她不喜歡的人。”
李遺正色道:“真話嗎?”
黎瓊噌地站起身:“野小子你再這麽說話今天就一句話也聊不下去了。”
病榻上的少年直勾勾盯著他。
黎瓊重新坐下,重重點頭。
“是不想讓她嫁給她不喜歡的,還是不想讓她嫁給你喜歡的?”
黎瓊不語,沉默了半晌道:“你一直如此通透嗎?”
李遺道:“不必一副訝異的神情,我對你的改觀,也是從方才開始。”
黎瓊笑笑:‘看來,我還是棋差一招,著了道了。”
少年不置可否,卻願意坦白:“自初見時起,不得不說你是一個很讓人心生好感的人,熱情,友善,隱忍。不過我漸漸察覺到了不適,沒辦法,從小吃百家飯的,心思比較敏感。”
黎瓊無法從自顧自開朗大笑的李遺臉上看到輕鬆。
“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到,隻是我不想去麵對。長公子,你不要恨我,我的命,不由我做主的。”
“不過有一點,我始終是心向著你的。”
“你與黎綱,太不像一對父子。”
黎瓊眉毛一挑,擺擺手道:“不必提這個。”
李遺撇撇嘴:“我說完了,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怎麽和嚴時勾搭上的。”
黎瓊依舊否認:“他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你不要和黎瑜一樣如此篤定是我從中搗鬼,我做不出這等事來。”
李遺笑笑,黎瑜同樣有此質疑倒是出乎他的預料,畢竟黎瑜掌摑長兄時,他已經昏死過去。
但是李遺的猜測並不因為黎瓊的否認而打消。
反而更加堅定了,如果黎瓊直接承認下來,李遺才會覺得有鬼。
這個威侯府長公子,心思遠比自己已經看到的更加深重。
黎瓊接過了話茬道:“不想說不願說的我就都不說了。說了你也未必聽。”
“我看得出來,不論黎瑜對你是何種情緒,她願意呆在你身邊。至於你,大家都是男人我就不把話說的那麽透。所以如果有朝一日有了大家都不想麵對的情況,希望你能幫則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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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事,傷好之後,離開侯府,去哪裏都可以,這總是由得你的。十幾年來威侯府一直在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你太紮眼,不該在這裏。”
再次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吳悠。
察覺到他的視線,李遺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第三件事,這個女童,要早於你離開侯府,這個秘密,黎家不感興趣,也不敢沾染,能容納至今已經到了極限,你懂我意思嗎。”
一下子被捏住軟肋的李遺氣焰不禁弱了三分。
點點頭答應下三個條件,黎瓊今日所說是不是黎綱的意思已經無關緊要。
這位小侯爺的意思已經很明白。
他黎瓊有私心不假,但是維護他自己和維護侯府的心根本分不清公私。於公於私,李遺與侯府的緣分注定要到此為止了。
李遺想起黎瓊六小公侯的名頭,忍不住揶揄道:“將你與其餘五人並列的人,真是個大才啊。”
黎瓊沒想到李遺突然提起這個,神情忍不住有些不自在,出乎李遺意料地主動解釋道:“數年前,南方來的魏使來訪,洛京居住月餘,離去時有此笑談。被有心人刻意放大,當時對我的麻煩,不可謂不大。”
黎瓊口中的麻煩,自然是因他名列六人而招來的質疑。
言談已訖,黎瓊也沒有耐心再待下去,畢竟就當下二人來說,沒什麽融洽的情誼可言。
多待一會都是心裏的皺褶。
在黎瓊離去之前,李遺突然扯開自己肩頭的繃帶,手指揩出一些那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黑色藥膏來:“這東西,哪裏來的?”
黎瓊瞟了一眼,漫不經心道:“父親在一次出征時,曾經救下過一個江湖遊醫,遊醫給的方子,說是能保命。方子隻有父親知道,其他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怔怔盯著手指上的“烏金”出神,李遺心中燃起的打探故人消息的希望破滅了。
“這藥什麽名字?”
“酒仙。奇怪的名字。”
李遺啞然失笑,不是那酒糟鼻老頭子還能是誰?
當初阿遊瑤瑤失蹤時,羌騎用的靜息散,而那老頭子恰巧能解更是順理成章。
本就是出自一家的啊。
至於這黎綱遇刺時自己就察覺到熟悉的烏金藥膏,真實名喚叫做酒仙就更說的通了,酒烈傷身,卻能慰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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