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碩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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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冬的寒風如刀子般刮過青石巷,將巷口老槐樹上最後幾片枯葉也卷走了。我裹緊棉襖,踩著滿地霜花往家走。遠遠地,就看見自家破舊的木門虛掩著,門縫裏透出昏黃的燈光。
    推開吱呀作響的門,屋裏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這味道我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自從父親去世後,家裏就開始鬧老鼠,起初隻是幾隻小老鼠在牆角啃食糧食,後來老鼠越來越多,個頭也越來越大,到最後竟然出現了一隻像貓一樣大的碩鼠。
    “娘,我回來了。”我喊道。
    母親從裏屋走出來,她的臉色比前幾日更加蒼白,眼窩深陷,整個人瘦得脫了形。自從父親去世後,母親就一病不起,而那些老鼠似乎也察覺到家裏沒了頂梁柱,愈發肆無忌憚起來。
    “阿寧,你看看,這些老鼠又把糧食糟蹋了。”母親指著地上散落的穀粒和被咬破的米袋,聲音裏滿是無奈和絕望。
    我蹲下身,看著地上淩亂的痕跡,心中湧起一股無名火。這些日子,我們母子倆省吃儉用,可糧食卻被老鼠糟蹋得所剩無幾。再這樣下去,我們連這個冬天都熬不過去。
    “娘,您別擔心,我今晚就守著,非得把這些老鼠一網打盡不可。”我咬著牙說道。
    夜幕降臨,我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糧倉門口,手裏緊緊握著一根木棍。屋裏靜悄悄的,隻有偶爾傳來的老鼠的窸窸窣聲。不知過了多久,我的眼皮開始打架,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聽到糧倉裏傳來一陣劇烈的響動。
    我猛地睜開眼睛,握緊木棍,小心翼翼地推開糧倉的門。借著月光,我看見一隻巨大的黑影在糧倉裏亂竄,那黑影足有半人高,渾身長滿灰黑色的毛發,兩隻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幽綠的光芒。是那隻碩鼠!
    我舉起木棍,朝著碩鼠狠狠地砸去,可碩鼠反應極快,一下子就躲開了。它轉過身,對著我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那聲音聽起來不像是老鼠,倒像是嬰兒的啼哭,讓人毛骨悚然。
    碩鼠猛地向我撲來,我嚇得連忙後退,不小心摔倒在地。碩鼠從我頭頂躍過,衝出糧倉,消失在黑暗中。我癱坐在地上,心怦怦直跳,額頭上滿是冷汗。
    第二天一早,我發現母親發起了高燒,整個人昏迷不醒。我慌了神,連忙跑去請郎中。郎中看了母親的病情後,搖了搖頭說:“這病來得蹊蹺,怕是中了邪。”
    我跪在郎中麵前,哭著求他救救母親。郎中歎了口氣說:“我開幾副藥試試吧,但能不能好,就看你母親的造化了。”
    回到家,我熬好藥,小心翼翼地喂母親喝下。可母親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到了晚上,母親開始說胡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樣子十分嚇人。
    我守在母親床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就在這時,我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老鼠的窸窸窣聲。我抬起頭,看見一隻小老鼠從門縫裏鑽了進來,它看了我一眼,然後朝著門外跑去。
    我心中一動,覺得這小老鼠似乎在給我引路。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跟著它去看看。小老鼠在前麵跑,我在後麵追,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了城郊的一座破廟前。
    破廟的門半開著,裏麵漆黑一片,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小老鼠鑽進了破廟,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跟了進去。
    剛一進廟,我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借著月光,我看見地上散落著一些動物的屍體,有雞、有鴨,還有一些說不出名字的小動物。在破廟的角落裏,我看到了那隻碩鼠,它正趴在一具屍體上啃食著,周圍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老鼠,它們圍在碩鼠身邊,像是在朝拜一般。
    碩鼠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到來,它抬起頭,幽綠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我被它看得渾身發冷,想要逃跑,卻發現雙腳像被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碩鼠慢慢地向我走來,每走一步,我的心就緊一分。當它走到我麵前時,突然開口說話了:“你終於來了。”
    我驚恐地看著碩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鼠竟然會說話!
    “你……你到底是什麽東西?”我顫抖著聲音問道。
    碩鼠發出一陣陰森的笑聲:“我是什麽?我是這方圓百裏的鼠王,是來取你母親性命的。”
    “為什麽?我母親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害她?”我憤怒地喊道。
    碩鼠冷笑一聲:“無冤無仇?你父親在世時,殺了我們多少同族,這筆賬該怎麽算?”
    我這才想起,父親生前是個捕鼠人,為了生計,他不知捕殺了多少老鼠。原來這碩鼠是來尋仇的。
    “求你放過我母親,她已經病入膏肓,你要報仇就衝我來吧。”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碩鼠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片刻後,它說道:“要我放過你母親也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隻要能救我母親,讓我做什麽都行。”我急切地說道。
    碩鼠陰森地笑了笑:“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仆人,替我管理這群老鼠,幫我尋找食物。如果你敢違抗我,我不僅要你母親的命,還要讓你也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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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救母親,我別無選擇,隻能答應了碩鼠的條件。從那以後,每天晚上我都要帶著一群老鼠出去尋找食物。我們偷雞摸狗,禍害莊稼,附近的村民被搞得苦不堪言。
    村民們開始四處尋找罪魁禍首,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這一切竟然是我幹的。每當看到村民們憤怒又無奈的表情,我的心裏就充滿了愧疚和痛苦,但為了母親,我隻能繼續下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母親的病情在藥物的維持下漸漸穩定了下來。看著母親慢慢好轉,我心裏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母親終於脫離了危險,難過的是我已經深陷泥潭,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擺脫碩鼠的控製。
    一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帶著老鼠們出去覓食。當我們來到一片莊稼地時,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地裏勞作。那是我的鄰居王大叔,他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平日裏沒少幫我們家。
    看著王大叔辛苦勞作的樣子,我的心裏一陣刺痛。這些日子,我們偷了他多少糧食,毀了他多少莊稼,他卻還蒙在鼓裏。我再也忍不住了,心中的愧疚和良知讓我決定不再聽任碩鼠的擺布。
    我轉過身,對著碩鼠說道:“我不幹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害人了。你要殺要剮隨你的便,但我絕對不會再幫你做壞事了。”
    碩鼠沒想到我會突然反抗,它勃然大怒,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周圍的老鼠們立刻向我撲來。我揮舞著手中的棍子,奮力地驅趕著老鼠。可老鼠實在太多了,我漸漸體力不支,身上也被老鼠咬得傷痕累累。
    就在我快要被老鼠淹沒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大喊:“住手!”
    我抬頭一看,隻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道士出現在眼前。老道士手持桃木劍,口中念念有詞,一道金光從劍上射出,那些老鼠紛紛退散。
    碩鼠見勢不妙,想要逃跑,老道士大喝一聲:“孽畜,哪裏跑!”說著,將桃木劍朝著碩鼠擲去。桃木劍準確地刺中了碩鼠,碩鼠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倒在地上,化作一灘血水。
    老道士走到我麵前,歎了口氣說:“年輕人,你這是被鼠妖迷惑了。這隻鼠妖修煉多年,怨念極深,專門害人取樂。我追蹤它好久了,今天終於將它除掉。”
    我跪在地上,向老道士連連道謝。老道士將我扶起,說:“你起來吧,快去看看你的母親,她已經沒事了。”
    我回到家,看到母親已經醒了過來,她的臉色也恢複了一些血色。母親看到我身上的傷,心疼地哭了起來。我抱著母親,心中百感交集。
    日子看似重回正軌,可我發現自己的身體悄然出現了變化。每天深夜,我總會被一陣難以抑製的饑餓感驚醒,那不是普通的肚餓,而是一種深入骨髓、撕心裂肺的渴望——對生肉的渴望。有一次,我在睡夢中竟啃咬自己的手臂,醒來時鮮血淋漓,傷口處還殘留著細密的齒痕,形狀與老鼠的牙印如出一轍。
    更詭異的是,村裏陸續發生了牲畜離奇死亡的事件。死去的牛羊喉嚨被咬穿,鮮血被吸食殆盡,現場除了淩亂的爪印,還有一串類似老鼠腳印的痕跡,但尺寸卻大得驚人。村民們再次陷入恐慌,開始傳言是山中有妖怪作祟,卻沒人將這些怪事與我聯係起來。
    一天傍晚,我正在自家院子裏劈柴,鄰居家的小孩突然跑來找我,哭著說他家的雞舍進了怪物,所有的雞都死了。我跟著他跑去,眼前的景象讓我渾身發冷。雞舍裏一片狼藉,十幾隻雞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每隻雞的脖子都被咬斷,鮮血染紅了地麵,而在牆角的陰影裏,我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灰黑色身影一閃而過。
    當晚,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疑惑。難道碩鼠沒有死?還是說,我已經被它種下了某種邪惡的詛咒,變成了半人半鼠的怪物?就在我胡思亂想時,窗外傳來了熟悉的窸窸窣聲,緊接著,一隻小老鼠從窗縫鑽了進來,它的眼睛同樣閃爍著幽綠的光芒。
    小老鼠停在我的枕邊,用一種尖銳又熟悉的聲音說道:“主人雖死,但鼠族的怨念不會消散。你以為擺脫得了嗎?從你答應成為仆人的那一刻起,你的靈魂就已經屬於我們了。”
    我驚恐地想要抓住小老鼠,它卻靈活地躲開,跳到地上,瞬間消失不見。從那以後,類似的怪事越來越多。我經常會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的眼睛變成幽綠色,指甲也變得又尖又長;有時走在路上,會不自覺地模仿老鼠的動作,四肢著地快速奔跑;甚至有一次,我在意識模糊間,潛入了鄰村的豬圈,啃食了一頭小豬。
    清醒過來後,我痛苦不堪,想要向老道士求助,卻怎麽也找不到他的蹤跡。我不敢告訴母親真相,隻能獨自承受著這一切。我開始白天把自己關在家裏,用鐵鏈鎖住手腳,防止自己在失控時傷人;夜晚則在院子裏挖了個深坑,每當饑餓感襲來,就跳進坑裏,任憑自己在泥土中掙紮、嘶吼。
    村民們漸漸發現了我的異常,開始對我指指點點,說我中了邪。終於有一天,一群村民舉著火把圍住了我家,他們高喊著要燒死我這個“妖怪”。母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們放過我,可失去理智的村民根本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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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們要衝進院子時,天空突然烏雲密布,狂風大作。無數隻老鼠從四麵八方湧來,密密麻麻地鋪滿了街道。這些老鼠異常凶猛,它們撲向村民,撕咬他們的腿腳。村民們嚇得四處逃竄,現場一片混亂。
    而我站在院子中央,看著這一切,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我知道,這是鼠族在幫我,可我並不想以這種方式傷害任何人。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狂風暴雨中——是老道士!
    老道士揮舞著桃木劍,口中念動咒語,一道金光閃過,所有的老鼠都停止了攻擊,癱倒在地。老道士走到我麵前,神情嚴肅地說:“看來那隻碩鼠臨死前,將它的一絲精魄附在了你的身上。若想徹底擺脫,必須經曆一場生死考驗。”
    我跪在老道士麵前,堅定地說:“隻要能擺脫這詛咒,讓我做什麽都行!”
    老道士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遞給我說:“這是我煉製的符水,你喝下它,然後隨我去後山的鎮妖塔。塔中鎮壓著無數妖邪,你要在裏麵待上七七四十九天,用你的意誌與體內的邪念對抗。若能撐過去,便能徹底清除詛咒;若撐不過……”老道士沒有說完,但我明白其中的含義。
    我毫不猶豫地接過符水,一飲而盡。隨後,跟著老道士踏入了那座陰森恐怖的鎮妖塔,迎接未知的挑戰。塔門在身後緩緩關閉,黑暗與恐懼將我包圍,而這或許是我擺脫詛咒、找回自我的最後希望……
    踏入鎮妖塔的瞬間,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冰窖。塔內光線昏暗,隻有零星的火把在牆壁上搖曳,投下扭曲的影子。老道士在塔門前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一道金色的符咒貼在門上,隨後對我說道:“此塔已被我布下結界,你隻需在塔內靜心修行,抵禦邪念。切記,無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可輕信。”
    我點點頭,握緊拳頭往塔內走去。才走了幾步,四周突然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嘯聲,像是無數冤魂在哀嚎。牆壁上的影子開始扭曲變形,化作一隻隻巨大的老鼠,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來。我閉上眼睛,不斷在心中默念老道士教我的清心咒,片刻後,再睜眼時,幻象消失了。
    然而,這隻是開始。每深入一層塔,寒意便更甚幾分,四周的妖邪氣息也愈發濃烈。到了第三層,我看到地上躺著一具與我一模一樣的屍體,正被一群碩鼠啃食。那詭異的場景讓我胃部翻湧,心跳加速。但想起老道士的叮囑,我強壓下心中的恐懼,繞過“屍體”繼續前行。
    第七層,我遇見了生前的碩鼠。它身形比之前更為龐大,渾身散發著黑色的瘴氣,嘴角還掛著血漬,眼神中滿是怨毒。“你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我?”碩鼠開口,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在這鎮妖塔,你的意誌會被不斷消磨,最終成為我的傀儡!”
    我握緊拳頭,怒喝道:“休想!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得逞!”說著,抄起地上一根斷裂的石柱,朝碩鼠衝去。碩鼠靈活避開,同時指揮周圍的妖邪向我撲來。我揮舞著石柱,奮力抵抗,身上很快便被抓出一道道傷口,鮮血直流。但心中的信念支撐著我,絕不向邪念屈服。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鎮妖塔內,我不知經曆了多少幻象與攻擊。有時會看到母親被老鼠圍攻,向我求救;有時又會看到自己真的變成了一隻碩鼠,在村莊裏肆意破壞。這些幻象如同毒蛇,不斷啃噬著我的內心,我時常感到絕望和迷茫,但每次都在最後一刻想起母親的臉,想起自己想要恢複正常生活的渴望,從而重新振作起來。
    第三十天,塔內突然安靜了下來,這種反常的寧靜反而讓我感到不安。就在這時,我聽到了母親的聲音:“阿寧,快出來,娘帶你回家。”聲音從塔頂傳來,充滿了關切與焦急。我剛想邁步,突然想起老道士的話,這極有可能是新的陷阱。我強忍住想要衝出去的衝動,坐在原地,繼續默念清心咒。
    果然,片刻後,母親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不識好歹的東西!既然如此,就永遠留在這裏吧!”話音剛落,塔內所有的妖邪仿佛被喚醒,瘋狂地向我湧來。我站起身,握緊手中已經殘破的石柱,準備迎接這最後的挑戰。
    七七四十九天的期限終於臨近,我也早已遍體鱗傷。最後一天,碩鼠的殘魂再次出現,這次它的力量似乎比之前更加強大。“放棄吧,你逃不掉的。”碩鼠獰笑著,“你的意誌已經快要消散,很快就會成為我的一部分。”
    我咬著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石柱狠狠刺向碩鼠。石柱穿過它的身體,碩鼠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化作一縷黑煙消散。與此同時,鎮妖塔開始劇烈搖晃,無數妖邪的哀嚎聲響起,塔內的瘴氣也在快速消散。
    當塔門再次打開時,老道士站在門外,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恭喜你,成功了。”我走出塔門,看著外麵久違的陽光,淚水奪眶而出。經曆了這一切,我終於擺脫了詛咒,也明白了邪不壓正的道理。
    回到家,母親看到我平安歸來,喜極而泣。從那以後,村莊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再也沒有發生過詭異的事情。而我,也重新開始了簡單而幸福的生活,將那段恐怖的經曆深埋心底,時刻提醒自己,要堅守本心,勇敢麵對生活中的一切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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