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義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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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時節的雨絲如麻,將青瓦鎮浸得發亮。我攥著報社的采訪本,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過石板路,遠處祠堂屋簷下的銅鈴在風中叮當作響,驚起一群烏鴉。這些通體漆黑的鳥兒盤旋在祠堂上空,喙間泛著詭異的紅光,仿佛剛沾染過鮮血。
"您確定要采訪義鳥的事?"茶館老板擦拭著杯盞的手頓了頓,目光瞟向祠堂方向,"三十年前那場大火,燒死了七十二口人,從那以後,那群烏鴉就守著祠堂不走了。"他壓低聲音,"有人說,它們是當年遇難者的魂靈所化。"
推開祠堂斑駁的木門,黴味裹挾著檀香撲麵而來。供桌上擺滿褪色的牌位,最前方的青銅香爐裏插著幾炷冷香,香灰呈詭異的螺旋狀凝結。梁間垂下的麻繩上,係著無數紅布條,布條在穿堂風裏翻飛,像極了遇難者臨終前揮舞的手臂。
"記者同誌,您可算來了。"沙啞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拄著棗木拐杖的老族長顫巍巍走出,他眼窩深陷,臉上的皺紋裏嵌著黑色的汙垢,"這些日子,祠堂又出事了。"他指向牆壁,褪色的壁畫上,一群烏鴉正啄食著火焰中的人臉,而原本空白的角落,不知何時多出個戴著鬥笠的人影,手中長劍泛著冷光。
當夜,我在祠堂側屋支起簡易床鋪。月光透過破窗漏進來,在地上投下烏鴉翅膀的剪影。子夜時分,一陣急促的鴉鳴劃破寂靜。我掀開窗簾,看見祠堂廣場上密密麻麻站滿烏鴉,它們脖頸處纏繞著紅繩,正齊刷刷望向祠堂大門。
吱呀——
門軸轉動的聲響中,戴鬥笠的人影緩緩走進來。月光照亮他的臉,那是張沒有五官的麵皮,空蕩蕩的眼眶裏伸出兩根黑色羽毛。烏鴉群突然躁動起來,朝著人影撲去,喙間紅光暴漲,卻在觸及人影的瞬間化作青煙。
"它們在保護祠堂。"老族長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渾濁的眼睛裏閃著淚光,"三十年前,丁鐵匠一家為了救火,把自己鎖在祠堂裏,用身體堵住了火勢蔓延的通道。"他指向牌位,"領頭的丁大柱,生前最愛養烏鴉,說這些鳥兒通人性。"
說話間,人影舉起長劍,指向供桌下的暗格。我衝過去打開,裏麵躺著本燒焦的賬本,隱約可見"鹽梟"二字。老族長臉色驟變:"當年那場火...恐怕不是意外。"話音未落,人影突然消失,烏鴉群發出淒厲的鳴叫,紛紛撞向牆壁,鮮血順著壁畫流淌,將火焰中的人臉染得通紅。
接下來的日子,詭異的事情不斷發生。我的采訪本上莫名出現血字:"查鹽幫";熟睡時感覺有羽毛拂過脖頸;甚至在鏡子裏,看見自己身後站著無數烏鴉。更可怕的是,鎮上周遭的居民開始陸續失蹤,現場隻留下幾根帶血的烏鴉羽毛。
"不能再讓它們鬧下去了!"鹽鋪老板帶著家丁衝進祠堂,手中火把照亮他臉上的橫肉,"這些邪物,肯定是被丁鐵匠的鬼魂操控!"他一揮手,家丁們開始揮舞棍棒驅趕烏鴉。為首的老鴉突然發出一聲尖嘯,所有烏鴉如黑色浪潮般撲來,喙尖準確地啄向眾人的眼睛。
混亂中,我看見戴鬥笠的人影再次出現。他這次摘下麵皮,露出丁大柱燒焦的臉,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烏鴉們圍繞著他組成巨大的火鳥形狀,直衝鹽鋪老板。老族長突然擋在我身前,從懷中掏出枚銅哨:"當年鐵匠留給我的,說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哨聲響起的刹那,時間仿佛靜止。烏鴉們停止攻擊,紛紛落在丁大柱肩頭。他緩緩開口,聲音像是從地底傳來:"當年,鹽幫勾結官府,想霸占我們的製鹽秘方。我爹帶著族人反抗,卻被誣陷為亂黨。"他指向鹽鋪老板,"你爹就是主謀之一!"
鹽鋪老板臉色慘白,突然從懷中掏出符咒:"妖物!看我收了你!"符咒燃起的瞬間,丁大柱化作萬千烏鴉,將他淹沒。老族長顫抖著撫摸最近的一隻烏鴉:"它們不是邪物,是來討還公道的。"他的目光轉向我,"記者同誌,幫我們把真相傳出去吧。"
晨光刺破雨幕時,祠堂恢複了平靜。那些烏鴉靜靜地站在梁間,眼神不再凶狠,倒像是在等待什麽。我整理好采訪資料,準備離開時,一隻老鴉突然飛到我肩頭,脖頸紅繩上掛著枚生鏽的鐵環——正是丁大柱生前打鐵用的工具。
後來,我的報道引起了轟動。鹽幫的罪行被揭露,當年的冤案得以昭雪。而青瓦鎮的祠堂,成了紀念義士的場所。每當有人提起那群烏鴉,老族長總會說:"它們不是鳥,是守著正義的魂。"如今,每逢清明,祠堂上空的烏鴉群就會排成整齊的隊列,像是在向世人訴說那段被掩埋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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