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黴味裹著腐肉氣息鑽進鼻腔，林夏握著生鏽的鐵鏟，在幼兒園廢墟的沙坑裏越挖越深。三年前那場大火將"新芽幼兒園"燒成焦土，如今斷壁殘垣間，唯有她手中的施工圖紙泛著詭異的青光——甲方要求必須在今天挖出地下的"特殊建築"。
    鐵鏟突然撞上硬物，發出悶響。林夏扒開沙土，一具蜷縮成胎兒狀的骸骨赫然出現。那骸骨穿著殘破的卡通背帶褲，指骨間還攥著半塊燒黑的橡皮泥小熊。她的手機突然響起，園長辦公室的老照片從甲方郵箱彈出：照片裏二十個孩子整齊排列，最角落的男孩穿著和骸骨相同的背帶褲，胸口別著歪歪扭扭的"小班長"徽章。
    "這是...失蹤的小川？"林夏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廢墟裏發顫。三年前那場火災，官方報道所有師生均已撤離，可眼前的骸骨分明是火災中消失的六歲男孩。夜風卷起焦黑的窗簾，她仿佛聽見走廊盡頭傳來清脆的拍手聲，像是有人在玩"丟手絹"的遊戲。
    當晚，林夏在臨時搭建的工棚裏整理資料。月光透過塑料布的破洞灑進來，施工圖紙上突然滲出暗紅水漬。她湊近查看，那些水漬竟組成歪歪扭扭的字跡："姐姐，他們在說謊。"窗外驟然響起孩童的笑聲，她衝出去，看見七個穿著焦黑園服的孩子圍著枯樹轉圈，其中一個男孩轉身，空洞的眼窩裏爬出白色蛆蟲。
    連續三天，工地事故不斷。起重機鋼索無故斷裂，混凝土攪拌機突然啟動，最詭異的是每天清晨，沙坑裏都會出現新挖的小坑，坑裏整整齊齊擺著用石子拚成的數字。林夏對照老照片數了數，數字從1到19，唯獨缺少代表小川的20。
    "必須找到真相。"林夏決定拜訪當年的目擊者。退休教師周淑芬住在養老院最深處的房間，見到林夏手中的照片，老人渾濁的眼睛突然瞪大，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別問了！那些孩子...都在等一個說法！"話音未落，監護儀發出刺耳的長鳴，周淑芬的手死死攥著林夏的衣角，在她掌心寫下歪歪扭扭的"地下室"。
    暴雨傾盆的深夜，林夏舉著手電筒鑽進坍塌的儲藏室。黴斑遍布的牆壁上，用蠟筆繪製的塗鴉在光束下顯現：戴王冠的小熊被鎖鏈捆住，周圍圍著戴獠牙麵具的大人；穿著背帶褲的小川跪在火焰裏，上方寫著"不要相信他們"。當手電筒掃過牆角，她僵在原地——那裏用橡皮泥堆著二十座微型墳墓，最精致的那座插著半塊小熊橡皮，和骸骨手中的一模一樣。
    "姐姐終於來了。"稚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林夏抬頭，小川倒掛在房梁上，燒焦的皮膚下隱約可見跳動的綠色火焰。他伸手觸碰林夏的臉，冰涼的觸感中帶著粘稠的液體："那天我們沒跑掉，他們把我們鎖在了地下室..."
    記憶如潮水湧來。三年前的消防演習，院長以"特殊訓練"為由將二十個孩子關進地下室。火災發生時，鐵門被從外麵反鎖，監控畫麵裏，院長和保安抱著保險箱揚長而去。小川拚命砸門求救，直到濃煙吞沒了最後的哭喊。
    "我們要討回公道。"七個焦黑的孩童不知何時圍住林夏，他們空洞的眼窩開始滲血。幼兒園廢墟突然劇烈震動，地下傳來指甲抓撓水泥的聲音，無數青灰色的小手破土而出。林夏顫抖著掏出手機，將錄音和照片發送給新聞媒體，卻發現信號格旁多出個卡通小熊的圖標——那是小川生前最愛的表情包。
    天亮時，挖掘機在地下三米處挖出密閉的地下室。二十具骸骨保持著求救的姿勢，牆上用血寫著大大的"救命"。當記者趕到現場，卻發現所有手機裏都自動播放著詭異的視頻：畫麵中，小川戴著"小班長"徽章，對著鏡頭露出純真的笑容，背景音是陰森的童謠："丟呀丟呀丟手絹，輕輕放在小朋友的後麵，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
    當晚，市領導的家中響起清脆的敲門聲。打開門，七個焦黑的孩子捧著橡皮泥小熊站在月光下，小川舉起沾滿血的"小班長"徽章："該我們玩遊戲了，叔叔。"三天後，當年涉事的院長和保安被發現死在廢棄的幼兒園，他們的身體被擺成"跪謝"的姿勢，嘴裏塞滿了橡皮泥小熊。
    林夏再沒見過小川，但每當經過幼兒園舊址，手機總會自動播放那首童謠。新建的紀念碑下，時常有人發現新鮮的橡皮泥小熊，每隻小熊的胸口，都別著歪歪扭扭的"小班長"徽章。深夜的監控偶爾會拍到奇異畫麵：月光下，二十個孩子手拉手圍著紀念碑轉圈，他們的影子在地麵上投射出巨大的鎖鏈，鎖住了整個城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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