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牆壁的裂縫中滲出的血霧並非猩紅，而是一種泛著鐵鏽味的暗紫色液體。沈硯的左眼剛觸及霧氣，瞳孔便如針紮般劇痛，視網膜上浮現詭異的血色紋路。他踉蹌後退時踢翻了角落的陶甕，腐臭的液體潑灑在地，竟化作數十隻血色甲蟲四散逃竄。
    木門轟然炸開的巨響驚醒了地底蟄伏的怪物。九具活人樁破土而出時，青磚地麵被利爪撕裂出蛛網般的溝壑。最左側那具渾身爬滿屍斑的軀體尤為可怖——它腐爛的左臂仍保持著生前執算盤的姿勢，斷裂的指骨間卡著一枚沾血的銅錢。沈硯的青銅匕首劃過屍身時，刀刃竟發出切割蠟像般的鈍響。
    "爹爹......"瀕死的活人樁突然發出嬰孩般的嗚咽，渾濁的眼球凸出眼眶，"地牢裏有糖葫蘆......"這句話讓沈硯的呼吸瞬間停滯。他顫抖著扯開屍體的破爛衣襟，後頸皮膚下凸起一塊拇指大的凸起，借著搖曳的血燭，他看清了皮下青紫色的血管正詭異地搏動著。
    地窖深處的青銅棺發出沉悶的齒輪轉動聲，鐵鏈拖曳的聲響如同毒蛇遊過脊椎。沈懷山從第七層棺材中站起時，黑袍下擺流淌的已不是鮮血，而是凝結成塊的墨綠色膿液。他左手捏著的人皮殘片邊緣仍在滲血，那張屬於周婉娘的臉此刻扭曲成厲鬼的模樣，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硯兒可知，你娘當年剖開自己七寸，才將你從閻王殿搶回來？"
    話音未落，沈懷山袖中射出七道符紙。符紙貼地的瞬間燃起幽綠火焰，火光照亮棺陣上方懸浮的青銅八卦鏡。鏡中倒影竟不是沈硯的麵容，而是一個額間烙著朱砂痣的陌生女子。沈硯的琉璃瞳突然收縮，耳邊響起針尖刺入耳膜的銳響——那是他出生時，穩婆用銀針刺破他眉心的記憶。
    "當年她若肯剜出這雙眼睛供奉深淵，何至於被煉成屍傀？"沈懷山將招魂幡甩向空中，幡麵三百六十五張人皮畫像同時睜開血洞。最中央那張赫然是周婉娘，她的喉嚨被銅釘貫穿，舌尖垂落至腳踝，每根頭發絲都纏著正在蠕動的屍蟞。沈硯感覺右臂舊傷突然劇痛，低頭看見皮膚下鑽出細如發絲的黑氣，轉眼便凝成張牙舞爪的小鬼。
    青銅鼎在雷鳴中震顫，鼎身裂紋裏探出的鬼手數量不斷增加。沈硯反手將斷劍插入鼎耳裂隙的刹那，整個九重淵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無數血色符咒從鼎內噴湧而出，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鎮魂陣圖。陣眼處懸浮的青銅鈴突然發出清越長鳴，那是周婉娘留給他的最後庇護。
    老管家屍身爆開的瞬間，沈懷山發出撕心裂肺的狂笑。他胸腔裏湧出的不是鮮血，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蠱蟲，蟲群在空中匯聚成人形，竟與沈硯七分相似。"該你替她承受永世不得超生的詛咒了！"蠱人伸出長滿倒刺的手掌扣住沈硯咽喉，指尖黑氣正瘋狂注入他頸側血脈。
    就在黑氣即將侵入心髒的刹那，沈硯左眼的血淚突然滴落在青銅鈴上。清越鈴聲驟然變成尖嘯，九重淵所有銅棺同時炸裂。沈硯看見無數長命鎖從棺材中飛出，每把鎖上都刻著自己名字的變體，鎖芯卻封著暗紅色的......心跳聲？
    地底傳來的巨響震得他耳膜生疼。原本該是第九層的位置，此刻裂開了一道直達地心的深淵。一隻生著鱗片的巨爪探出洞口，掌心黏連著半張焦黑的麵皮——那是沈懷山殘存的右臉，布滿屍斑的眼眶裏，兩顆漆黑的鬼火正在跳動。
    沈硯的右手不知何時已捏碎琉璃瞳，混著黑血的碎片在空中劃出血色符咒。他聽見虛空中有個聲音在笑："鑰匙果然在你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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