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鏡廊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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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廂房的菱花鏡泛著屍綠幽光,鏡麵倒映出的不是我,而是個穿壽衣的老嫗。她枯槁的手指正將銅錢塞進我口中,每塞一枚,現實中的喉管便湧上腥甜的鐵鏽味。袖中銅鈴突然自鳴,鏡中場景瞬間破碎,裂痕處滲出粘稠黑血,在牆麵蜿蜒成符咒——正是契約背麵新增的"剜舌償債"條款。
廊柱間的銅鏡開始增殖,鏡框骨節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每麵鏡子都映出不同死狀的我:被麻繩勒頸懸在房梁的、困在棺材裏抓爛指甲的、泡在血池中渾身潰爛的...當第七麵鏡子映出我被剝皮的場景時,現實中的皮膚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逃至天井時,人皮賬簿懸空展開。墨跡如活蛆蠕動,浮現出最新賬目:
「寅時三刻剜舌未遂,罰噩夢值五錢」
「銅鏡破障術,耗陽壽六個時辰」
「當前累計:陽壽十日又三刻,噩夢值一十三兩」
賬簿突然卷住我的手腕,紙頁間伸出嬰兒手臂粗細的肉須,將我的拇指按向某頁空白處。契約新增條款在皮肉灼燒中顯現:"即刻起,噩夢值每超一兩,剝奪五感之一。"耳畔驟然死寂,連銅鈴聲都消失無蹤——聽覺已被剝奪。
穿素白旗袍的鬼魂從井中升起,她手中捧著個青瓷碗,碗中漂浮著我的耳垢與血絲。當她將碗中物潑向銅鏡時,鏡麵顯現出往生客棧的地窖:七盞青銅燈中的三盞正燃著人舌、左耳與眼球,燈芯赫然是浸過屍油的粗縫線。
鬼魂的旗袍裂開,露出胸腔內轉動的齒輪裝置,齒輪上刻著沈氏族譜。當她轉動發條,客棧走廊的壁燈次第亮起,每盞燈罩都是人天靈蓋製成。在盡頭的"丙字號"燈罩上,我看到了父親失蹤時戴的懷表——表針永遠停在五年前子時三刻。
銅鈴裂痕已蔓延至鈴口,每次搖動都會帶出腥臭的黑煙。為恢複聽覺,我按賬簿提示將鈴鐺浸入井水。水麵突然浮現姑婆的臉,她雙目被縫,口中含著我的生辰八字:"快毀掉..."話未說完,井底伸出纏滿符咒的鬼手,攥著與我一模一樣的青銅鈴鐺。
兩個鈴鐺同時震顫,整座宅院如遭地震。地磚翻湧如浪,裂縫中伸出無數戴翡翠戒指的鬼手。當兩鈴相撞時,我的鈴鐺迸發梵音,井中鈴鐺卻發出惡鬼嘶吼。在聲浪對衝中,耳膜突然恢複知覺,卻聽見八百冤魂齊誦:"時辰已到,該還眼睛了!"
宅院在震蕩中坍縮成渡口,血河上飄著紙紮的烏篷船。艄公的鬥笠下沒有臉,撐篙的手上戴著沈家祖傳的翡翠扳指。船頭青燈照出碑文:"陰陽渡,單程票,付賬可用眼耳口鼻舌。"
穿學生裝的少女鬼魂突然現身,她太陽穴插著半截翡翠簪子:"公子莫上船!渡口每月十五才..."話未說完,船篙洞穿她的靈體,將其釘在船幫作燈籠。我的左眼突然灼痛,視網膜上浮現擺渡價目表——"過河資費:右眼一顆,或噩夢值二十兩。"
銅鈴在掌心碎成三瓣,梵文經咒順著裂縫流逝。當鬼手即將把我拽上渡船時,客棧老板娘的聲音在腦內炸響:"用那丫頭的簪子刺瞎左眼,可暫開陰瞳!"
鏡廊殘片在血河中漂浮,映出穿壽衣的老嫗正將銅錢塞進我口中。攥著翡翠簪子的手不住顫抖,父親懷表的滴答聲突然在耳畔放大。在擺渡人鬼手觸及咽喉的刹那,我猛地將簪子刺入左眼——
劇痛中爆開的血霧裏,世界變成黑白膠片般的詭譎景象。渡船化作滿地紙灰,客棧地窖的青銅燈陣清晰可見。第七盞空燈的火盆上,懸著張未寫完的賣身契,立契人簽名處正是父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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