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陰陽賬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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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的獨眼在陰瞳視界裏燃燒,客棧地板突然化作半透明的琥珀狀物質。無數沈氏先祖的殘魂被封存在其中,他們的脊骨延伸成青銅燈陣的燈芯脈絡。人皮賬簿從父親眼眶中鑽出,在空中展開成三丈長的血色卷軸,墨跡如蜈蚣爬行:
    「丙戌年七月十五子時三刻」
    「陳默賒陽壽三十九年零七個月」
    「息以每時辰三厘六毫計,即時償付噩夢值一百零八兩」
    卷軸末端伸出血管狀觸須,將我的右手按在空白處。皮膚下浮現姑婆的遺書筆跡:"默兒切記,賬簿活頁可改寫命數..."字跡未幹便被父親的血淚腐蝕,化作新條款:"即刻剜右眼填燈油,可抵利息三成。"
    客棧西牆在卷軸映照下融化成黑玉櫃台,穿長衫的朝奉從陰影裏直起身。他的臉是不斷流動的水銀麵具,手中煙槍飄出的灰霧裏沉浮著記憶碎片——我認出其中有五歲那年父親教我搖鈴的畫麵。
    "客官可要典當?"朝奉的指甲劃開我的太陽穴,"這段父子溫情記憶,作價噩夢值二十兩。"當他用銀鑷子夾出泛著金光的記憶絲線時,櫃台後的多寶閣突然傳出嬰兒啼哭——每個格子裏都懸浮著沈氏族人被典當的髒器。
    父親突然抓住朝奉的手腕,他右眼裏的陰瞳開始流血:"把我兒時給他做竹鈴的記憶抽走!"我的太陽穴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多寶閣深處傳來竹鈴清音——那是十歲生日父親送我銅鈴時的場景,此刻正在被改寫成他親手將我押給當鋪的畫麵。
    地窖青銅燈陣發出垂死的嗡鳴,第七盞空燈的燈油槽伸出肉管刺入我右腿。當血液被抽吸時,陰瞳視界裏浮現三百年前的煉燈場景:沈家工匠將活人吊在鼎上,用融化的青銅澆鑄成燈盞,慘叫聲被封存在燈壁梵文裏。
    沈秋棠的殘魂突然從燈芯裏滲出,她的身體已變成半透明的燭油:"公子快看燈底!"最末一盞燈的蓮花底座暗藏夾層,裏麵蜷縮著個胎死腹中的男嬰幹屍——他的臍帶連接著所有燈芯,後頸烙著我的生辰八字。
    "這才是真正的血燭..."沈秋棠的靈體開始燃燒,"每代承契者出生時,都會有個同胞兄弟被煉成燈芯!"火焰中浮現母親難產而亡的真相:接生婆剪斷的臍帶另一端,正連著這具被封存在燈座裏的死胎。
    客棧梁柱突然浮現血管網絡,父親被無數臍帶吊在半空。他的身體正在與鬼王左手融合,指縫間垂下寫滿契約的經幡:"當年你娘懷的是雙子,另一個孩子..."
    地麵裂開深淵,升起具水晶棺槨。棺中並排躺著兩個男嬰,左邊那個心口插著翡翠簪子——正是沈秋棠的凶器。陰瞳突然劇烈抽痛,視界穿透水晶看到可怕真相:被獻祭的孿生兄弟魂魄,始終寄生在我的影子裏!
    父親的獨眼流出血淚:"你以為為何能看見陰物?因為你從出生就吸食著胞弟的魂力!"客棧突然劇烈搖晃,我的影子脫離身體站起,麵容正是燈座死胎的模樣。他手中握著完整的鎮魂鈴,鈴舌是半截翡翠簪頭。
    往生鈴與鎮魂鈴同時自鳴,聲波在虛空撕開裂縫。裂縫中湧出黑色潮水,每滴水裏都封印著沈氏先祖被篡改的記憶。潮水淹沒客棧時,父親的身體開始石化,他最後的嘶吼在空間折疊中破碎:"賬簿末頁...藏著..."
    我在潮水中抓住漂浮的賬簿殘頁,上麵用胎血寫著終極條款:"當世承契者若獻祭至親雙生魂,可獲..."字跡被潮水泡化前,沈秋棠燃燒的殘魂突然注入陰瞳。視界突破時空限製,看見初代沈淮安揮刀斬向雙胞胎妹妹——刀鋒落下時爆發的怨氣,正是所有青銅燈的能源核心。
    潮水退去後的客棧滿地狼藉,人皮賬簿浸泡在血泊中。墨跡重新排列組合,浮現出跨越千年的總賬:
    【收入項】
    沈氏血脈三百二十一條
    至親骨肉相殘四十九次
    剜目拔舌等零碎器官一千二百件
    【支出項】
    鎮壓鬼王法力消耗
    維係陰陽界門平衡
    修改族史記憶所需噩夢值
    父親石化的手掌突然碎裂,露出掌心封印的賬目附錄:"所有"鬼王作亂"實為血契反噬,沈氏世代鎮壓的實為覺醒的族人。"殘存的鎮魂鈴突然飛向第七盞空燈,鈴身上的沈氏族徽在火光中倒轉——那根本不是鎮邪符,而是血契的締造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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